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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晓蓉考上师范学校，邱老师倒在预料之中。得知喜讯后，他并没有怎么惊喜，反而有着一份难得少有的平静。

邱老师第一时间，得知自己班级有人上了分数线，正在舒城大荭水巷张榜公布呢。他哪里等得及，骑着大桥牌自行车，风风火火地来到城关镇，直奔那教育局所在地——大荭水巷公示栏。

他极力按捺那颗砰砰砰地心跳，那大红榜有着三四张红纸，上面用毛笔抄着中榜考生名单。邱老师按照顺序看，一个熟悉的名字跳入眼帘——“张晓蓉”，名字后面括号里写着“沙埂中学”的字样。就在这刹那间，他的眼眶湿润了。这次到大荭水巷，比当初自己看榜时，还要仔细还要激动啊！也不只是为什么，他的心里一下子轻松了好多好多。这是喜悦的泪水，他怕别人瞧见，赶紧用上衣袖子，擦了擦眼睛。

他决定要到舒城电影院，看上一场电影。不管是什么电影，他都愿意看的，好平复一下自己那颗驿动的心。

说来也正巧，电影院里放映《庐山恋》。这个电影他早已看过的。

他想起张晓蓉写的作文。那个章老师，在张晓蓉笔下，化身为美人鱼。

呵呵呵，干脆再看一次美人鱼吧——邱老师坐在电影院大礼堂的椅子上，随心所欲地进入遐想状态。

与其说是看电影，不如讲邱老师想找个时间和空间调理自己此时此刻心绪。干嘛心里是那么地激动呢？不就是班级考了一名中专生吗？那么多人参加中考，除了张晓蓉以外，都没有发挥好啊？……在这24名考生中，平时月考、毕业考、质量监测等，都算可以的。班级确实不只是张晓蓉一人冒鲜的……班上的罗文峰、唐志强俩，就不分伯仲，一般考试都在第一二名，不知怎的，这次中考，这两位却都名不见经传了……考试有着多种因素，影响着考生的竞技状态的。心理、知识能力、情绪，还有那临场发挥或者是意外的过失等等。就这个真难讲。自己也是前几年上这条道的人，最了解考试的必然性与偶然性。

为那23名同学惋惜？还是为这一个中榜而高兴？或者是两者都有，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临近毕业这段时间，自己在教学岗位上如何竭尽全力……五味杂陈啊……该好好梳理一下自己情绪，整理一下自己心情了。

电影中，似曾熟悉的画面，张瑜那动人心魄演技，还有郭凯敏那英俊潇洒的样子……邱老师又一次想到张晓蓉对章老师游泳的描写……现在这条美人鱼，就在自己的荧幕前……那优美的身段，以及在水中的游姿……还有那泳衣紧紧包裹的窈窕身段……邱老师的脑子里不停地叠加着张瑜和张晓蓉的形象了……倒不是章老师不美，让邱老师不想她；而是张晓蓉三个字此刻不停地在自己耳边回响着……邱老师最近是轻松了好多，因为中考已经结束，那繁重的毕业班工作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是没有经历过这个阶段的人，是不知道这样空白阶段更是熬人啊！他的身心一下子被掏空了！空荡荡的教室，空荡荡的讲台，空荡荡的校园，还有空荡荡的房间……

一个人单身，已经到了25岁了。应该考虑考虑自己个人婚姻大事了……家里人，有热心肠，为他介绍女朋友……为了给足媒人面子，他也是相亲过，相互相约见面……可是不知怎的，几天下来后，媒人要他回话给人家，是否继续交往……他就傻帽了。

就有这么一次，学校有位中年老师方老师，他要热心地为邱老师介绍一位女朋友。

那是个春天的四月，繁花似锦，柳树垂荫。山村学校下午放学还早，太阳老高老高，他俩各人骑着一辆自行车，沿着安合路206国道，骑行到舒茶石塘村去相亲。

这个石塘村，依山傍水，山清水秀。山下没有几户人家。方老师说，给你介绍的女朋友叫魏丽，是个高中生，正在复读呢。她准备明年再考。

邱老师被那张巧嘴说得心动了。年轻人那种荷尔蒙正在滋生滋长的阶段，总想早点儿看到这个读高中女孩。方老师带头走向一户瓦房人家。当时一同陪着方老师的，还有舒茶中学一位体育老师魏老师。他俩同家主一番寒暄后就坐。后来邱老师才知道，这个魏丽家姐妹仨，没有男娃。父母对待这姐妹们都是娇惯，魏丽排行老大，名副其实一个大姐大。

魏丽家来了客人，母亲知道是为大女儿张罗牵线联姻之事，自然是十分地殷勤。家里又是宰鸡，又是上舒茶街买酒菜。魏丽父亲庄前屋后跑得不亦乐乎。

魏丽家的三间小瓦房，就座落在山脚下。山墙正对着从山埠一直流下来的清水河。河两岸没有桥梁连接，只有散落在河中间的石头步子。要想过河，只能脚踩搭石桥。快要过河，方老师把两人自行车放在对岸，用一条链子锁上。他率先轻松自如地跨过石头步子。邱老师正犹豫，方老师给他鼓劲：“没关系！不要看流水，盯紧石头跨！”过搭石桥，邱老师次数少，胆怯得狠。

半个钟头过去，魏丽父亲拧着一篮子菜回来，有猪肉、有千张和韭菜什么的。他乐呵呵地说：“从来没有掉到河里，今儿跨搭石桥却走偏了！掉河里啦！呵呵呵！”大家见他裤子全都湿了，觉得好笑，他自己更是笑个不停。

“年轻人的事，你老头子激动个啥！”魏丽母亲搭讪道。

魏老师打圆场：“好事好事！逮了个大鱼啊！”

一个钟头以后，那刚才还叫唤的大公鸡，已经摆在桌子上。烧好的猪肉，满屋子香气，还有那春韭菜特有的香味儿。

大家分席而坐，自然客客气气。邱老师被拉到一席上座，是那众星拱月之角色。大家相互寒暄，相互敬酒，客套话自是说个不断。邱老师自然知道这次晚宴特地为他而设，大家聚在一起，也是为他而来。所以，他手中的酒杯，自然忙不不停，与各位老长一一敬酒。自己酒量还有点儿，但还是招架不住大家的回敬。邱老师有了些醉意，方老师看得分明。他让邱老师下席，与魏丽外出走走。

邱老师自是明白方老师的用意，开始向大家打招呼，自己不好意思再陪了，自己不胜酒力，要外出散散酒气，请求大家谅解谅解。魏丽母亲自是心疼，怕第一次来她家的邱老师喝多了。于是主动上桌子，招呼大家继续饮酒。

月光下，两位年轻人，不紧不慢地在清水河埂上漫步。

一位是邱老师，一位是这个山村的高中生魏丽。两个年轻人，都是心知肚明，为何而来，为何聚在一起，为什么走在这条寂静无人的河埂上。

沉默无言，寂静得能够十分真切地听见彼此脚步声。河埂上碎沙石，只要脚步一沾上，就会刺啦刺啦的响着。因为彼此无话，这种声音显得特别大特别响。姑娘本来就羞涩含蓄，何况是个山区姑娘，像这样同一个男生，在月光下并步走，压根就是第一回，如何开得了口呢？这是邱老师所忽略的。他平常极其细心，但在恋爱方面，他也是大姑娘坐轿子，平生第一回啊。

望着河边灯火如豆的山村，再望那动火通明的舒茶街道，魏丽还是先开口：“我们山村穷，我也没有好多文化，能邱老师相识相处，高攀了。”

邱老师酒劲正起，还有些晕乎。他脑子一片混乱中，却真真切切地听见身边一个女孩甜美的说话声。他开始清醒了一些。放慢了脚步，好让这个女子跟上来。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更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喘息声。

“听说你在读高中？”邱老师开始发话。

“在复读。我是家里的老大，爸妈岁数老了，一些农活需要我们帮忙了。读书是吃饭，种田也是吃饭。是爸妈让我复读的……”魏丽细语声声。

“看你细胳膊细腿的，山上那农活你能行？”

“再不行的话，我就到舒茶街拜师学个裁缝，也好补贴家用。我还有两个妹妹还要读书呢。”

两个年轻人，稍许放松了些。月光融融，树影婆娑。他们开始拉起家常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知道为何而来，都想自己在对方心目中位置，最理想的那个谁，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都不便讨问对方，生怕自己触犯了什么，彼此都说着家长里短，讲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语。邱老师虽然还有些醉意，但还是清楚明白，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方老师让他俩出来是为了什么。

越是想问，越是不好意思地表白。时间就如大堤下的河水，汩汩地流逝着。怕有九点钟的光景，邱老师觉得应该回去了，家里那帮人还在吃酒呢。于是他建议往回走。魏丽没有反对，她让邱老师先过河，自己跟在后面。邱老师自然知道，女孩子应当先过河，自己断后比较适宜。于是他站在岸边，用手示意魏丽先过河。魏丽三步两步地跳过去，显得极其麻利敏捷。邱老师看得清楚，心里暗暗称赞：难怪是山里人，过惯了搭石桥，就是不一样的。

魏丽家的大门，还是洞开着。一阵阵酒气从屋子里飘散出来。灯光照在桌上的一张张红扑扑的笑脸。他们还在猜拳喝酒，气氛还正浓呢。

那方老师酒量大，猜拳还占了上风。所以，还没有个把钟头，这场晚宴结束不了的。邱老师还在原来座位上坐下。魏丽羞怯地去给饭锅添上一把火。可苦了两个妹妹，她们已经睡意朦胧地打着哈气。姐姐回来了，她们揉着惺忪的睡眼，都往锅洞边姐姐身边凑合。

妈妈从酒桌上推辞下来，让魏丽把小锅洞用豆秸点着。她迅速从水缸里舀两瓢水，她要做糖打蛋。一忽儿功夫，水烧开了。母亲打了三个鸡蛋，把那蛋壳扔进锅洞里。三个女儿看着哔哔啪啪燃烧的蛋壳，一个个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一个妹妹问妈妈：“打蛋给谁吃呀？”

“就你嘴馋！”母亲佯装作怪的样子。

一个搪瓷大花碗，满满地盛着三个鸡蛋，上面放着葱花，还有几根面条。那红糖汤汁，把个荷包蛋衬得更白更圆更亮。

大妹子好像懂得一些，狡黠地憨笑着。姐姐瞪了她一眼，示意她想歪了。那小妹却是哼哼唧唧地，嚷着自己也要吃荷包蛋。母亲做了一个鞭打她的手势。母女几个在锅台边忙乎了好一阵子。

一个搪瓷大花碗，放在了邱老师跟前。热腾腾地冒着气，那红糖与葱花的香味扑鼻而来。

魏丽母亲说：“邱老师，快趁热把鸡果子吃了吧！我们家没有什么好招待。快吃！快吃！”

方老师当然知道魏丽母亲意思。这是地方风俗，新人上门，女方父母要是看上男方，就会做上三个荷包蛋。若是男方吃了糖打蛋，也就算对女方没有什么意见了。

邱老师哪里知道，他的酒劲消了不少，加上刚才外出走了一个钟头的路程，肚子感觉要填些东西了。于是他站起来，客客气气地对魏丽母亲说：“谢谢阿姨！谢谢阿姨！”

大家都把视线转向邱老师，锅台边的三个女孩，也一同怔怔地瞧着他。其实魏丽知道，这三个糖打蛋不一般，肯定有着特殊的意思。不然怎么就是邱老师一个人享用呢？此时，她也是希望邱老师——刚才同她散步问寒问暖的人，赶快吃掉这碗糖打蛋。

糖水真甜，荷包蛋那皮儿白腻而光滑，一入口好像都化了。邱老师感觉从没有过的美味，一忽儿功夫，三个荷包蛋下肚了。

就连碗里的汤汁，也是滋滋滋地喝下肚子。

那个魏丽母亲站在邱老师对面，欢喜地双眼眯成一条缝。

方老师也是高兴，他立马站起来提议：“大家共同干一杯！”全体起立，魏老师猫着腰还没站起来，见大家都喝完酒坐下了，他趁势也坐下。方老师发现他杯中酒没喝，于是说：“魏老师犯规，罚酒三杯！”一桌子又陷入酒战中。

快到十点，这场酒席才收场（待续）——选自《中师生》霍同长著

作者简介：霍同长 双本科学历 正高级教师 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六安市书法协会会员。六安市语文学科带头人 六安市优秀班主任  六安市优秀教师。安徽省舒城县教研室特约教研员。著有《时间与笔尖并行》、《小学生同题优秀作文》、《作文教材》、《鹿起山下任平生》、《学科带头人教学成果选编》、《家风正 子孙兴》等。主持国家级、省级、市级、县级课题，在国家社科基金“十二五”规划教育学一般课题《新时期中小学家庭教育立德树人的综合研究》中，勇于探索、勤于创新，成果斐然，被教育部关工委授予“杰出贡献奖”。在国家级、省级CN刊物发表论文40多篇；并荣获省级、市级、县级教研奖二百多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