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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队长一直这样地认为，陈老万对在自家门口新建学校不说二话，那是因为有他自己理由充分：一是他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这个事；二是他根本不在乎他家“门面风水”。

陈老万不相信风水，只相信人，相信钱。他认为自己勤劳就是自己最好风水；他坚信：原来自家门庭位置，就是最好风水。要不然自己茶叶生意怎么做得这样好呢。就是学校新建起来，我那门前就是公家所在地了。将来这里还有为人师表的众多老师，还有许许多多小学生天天从我家门前走过……人就是最大的风水，有人的地方，就是风水好的地方……我的茶叶生意，将来会有更多人知晓，我干嘛要反对呢？即便我家门口局限了些、窄小了些，那更加衬出我陈老万的心胸和气度；这不为将来做好茶叶生意铺好路、设好道、打好广告吗？

不管怎么说，街东队有的是人才：万元户陈队长，泥瓦匠方师傅，电工周老师，豆腐坊黄老板，还有做点心生意的老陈，剃头匠徐师傅，还有一个人人知道的余老万。夏队长、陈队长他们就不说了。单就这个余老万，也是新起的一个暴发户。大家知道，这个余老万，在街东队是第一个筑起了一座小洋楼。沙埂老街是一个个阁楼连接而成，唯独余老万家房子，是有着现代气派的两层复式楼。这座外墙涂了灰色漆，并夹带着红色玛瑙色砖墙，实在气派，让人刮目相看。沙埂街第一座楼房，也就非余老万莫属了。

余老万，白面书生，衣着考究，平时总是梳着个二分头。他喜欢穿着一双棕色的皮鞋，那仅有的一双皮鞋，就如同他的头发，非油亮是不出场的。余老万高中文化，特别会算账。起初，教育办和乡政府让他做乡村吴洼教学点代课老师，干了两年，他主动给辞了。倒不是他为了生活，二十几元工资难以为继，主要原因是他们夫妇第一胎生的是女儿，他们计划着非要生第二个娃。那教学点负责人项校长说过，代课教师要想转正，在计划生育方面是一票否决的。

爱人已经挺着个大肚子了，即将临产。外面的人都说，肚大肯定是个男孩子，这个余老万非常相信。天随人愿，余老万生的第二个娃，确实是个带把的，白生生胖乎乎，他给这个男娃起名叫余得水。他想，自己还是不当代课教师了，免得让教学点负责人为难。余得水一出生，全家都围绕着这个男孩子转，余老万也就在家待业了。

爱人坐月子，他服侍得妥妥贴贴的。什么鸡蛋下挂面，莲藕稀饭粥，小鸡炖蘑菇，洋鸭大肚汤等，他都会做。做过老师的，都有着小能过。洗尿布，为孩子打包，给孩子洗满月洗澡等，他样样都是巧手心灵。隔壁的夏队长说：“余老师，你这个男人婆真行啊！方圆几十里，我没看到过第二个男人，有你这样妥帖地服侍自己老婆。别人家，都是丈母娘服侍孩子妈的多，你倒好，改了我们这个地方的乡风啦！”……

余老万笑笑。他愿意。自从余得水出世，他家里家外，洗刷拖扫，样样不落下的。还有，这个余老万，天生聪慧，什么东西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什么笛子呀，二胡呀，口琴呀，葫芦丝呀等，在他手上口中都能弄响，而且自成乐章呢。

转眼半年过去，到了中秋，余得水已经是十个月了。这个娃能够站在地上了，偶尔还能向前崴几步呢。这下子，可把余老万乐得屁颠屁颠的，他那嘴儿，就像皮鞋绽了线……

孩子能够走步了，孩子妈的身体，也是完全恢复了。

爱人白白胖胖的，一见到儿子乐成一朵花。有时候，她奶水不够，着急买那麦乳精给儿子充饥。余老万想，这哪行啊！我得熬鲫鱼汤给爱人发奶。余老万就学着钓鱼。他去过马口塘几次，钓了两回，也就成了这个地方的钓鱼能手了。

一个早晨功夫，就是四五斤小鲫鱼。回来后，他自己清理鲫鱼内脏，自己给鲫鱼下料熬汤。那个鲫鱼汤，白花花的，稠得像是牛奶。几天下来，余得水妈妈奶水发得饱胀。奶水有了，余得水也就很少哭闹了。家里三天两头炖着鲫鱼汤，弄得满屋都是鱼味。

没多久，他的爱人一见了鲫鱼汤就反胃口。爱人那奶水常常多出来湿了外衣，不换衣服都不好意思出门的。有一次，爱人正在换那被奶水弄湿了兰碎花上衣，余老万怔怔地望着她。没想到他爱人说：“看什么看呀，没少见啊！你想不想喝啊？”把个余老万窘得走上前一把抱住她：“你有这样大的娃？折死你吧！呵呵呵……”

在别人眼里和他们小两口眼里，这个小家庭小日子过得蛮滋润的。

可时间一长，余老万感觉在家里待着无聊。于是同那几个相好的狐朋狗友，常常相约打起麻将来。没早没晚，天天如此，麻将打得时间一长，家里爱人自然同他拌起嘴来。得水妈妈说：“一个大男人，一个曾经的人民教师，不学无术，堕落得天天在外面混日子，儿女双双的，最终靠什么来生活呀……”诸如此类的风凉话，她越讲越难听的。

余老万天生爱面子，三番五次倒可，一直这样念叨，真的恼火了。他长久憋在心底的怒火，终于爆发了。这个曾经文人一双白皙的拳头，也开始砸向自己的爱人了……余得水趴到地上放声大哭，才让这个爸爸清醒地住了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后来的后来，爱人被打怕了，索性抱着余得水，踉踉跄跄回娘家待了一个多月。

爱人憋气，他也憋着气。冷战了一段时间。年轻夫妇都爱面子，不善于主动承认错误或者来点谦让。一个待在婆家想回家，一个在家却不去接。僵持还在继续。这边，女儿和爸爸天天吃着方便面，方便面，还哭着要妈妈，妈妈……那边，已经会话唠余得水“爸——爸——爸——爸——”奶声奶气地喊着。喊得爱人直流眼泪。爱人真的想婆家了。她也有些后悔了。

最后，还是夏队长去余老万家，做了他思想工作；余老万自己也实在憋不住了，是啊，男人要度量大，还是亲自跨上了岳丈家门坎。

丈母娘会烧菜，什么也没说。丈人会喝酒，几杯酒下肚，只说了一句话：“夫妻吵架是正常，我家那丫头脾气就是犟。”不知道是说的，还是喝的，听了这句话，余老万在八仙桌边泪流满面了，他似乎真正感受到这人世间薄凉……（待续）。

——选自《中师生》霍同长著

作者简介：霍同长 双本科学历 正高级教师 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六安市书法协会会员。六安市语文学科带头人 六安市优秀班主任  六安市优秀教师。著有《时间与笔尖并行》、《小学生同题优秀作文》、《作文教材》、《鹿起山下任平生》、《学科带头人教学成果选编》、《家风正 子孙兴》等。主持国家级、省级、市级、县级课题，在国家社科基金“十二五”规划教育学一般课题《新时期中小学家庭教育立德树人的综合研究》中，勇于探索、勤于创新，成果斐然，被教育部关工委授予“杰出贡献奖”。在国家级、省级CN刊物发表论文40多篇；并荣获省级、市级、县级教研奖二百多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