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师生》(十三)
(2025-11-09 15:06:58)| 分类: 教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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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校长也是钓鱼的,可就用一种鱼饵,那就是烧酒泡大米。没有别的,他就会这一样,酒拌米,容易。王校长家属,大家喜欢叫她王奶。王奶最是心疼王校长的“酒拌米”。那烧酒倒了半瓶,又把白花花的大米,一碗一碗地放进一个小铁桶里,使劲地搅拌。王校长说,这叫拌“喂子”。拌喂子时,满屋都是酒气哟。那酒气,一直飘散到屋外。谢校长就说:“王校长在家又喝酒了。”谢校长同王校长住隔壁,他知道王校长的爱好:一个是抽烟,一个是喜欢喝点小酒。王校长家充满着烟火气,还没等到他家的屋子里,早早就能嗅到的。
这点,王校长没有李老师做得高级。就像老教师的课,总是没有年轻老师的课,那样轻巧那样麻利。李老师的鱼饵,不仅仅是酒泡米,那米里面,还有细细的米糠儿。有时候,他从沙埂街炸点心老师傅叶门权那儿,买来几根麻花儿。这不是用来吃的,而是做鱼饵子的配料。他舍得。他用小锤子,不紧不慢地,去砸那麻花子。一直把麻花儿砸成粉末儿。麻花子在水泥地上很快地被粉碎了,一开始那油油的黄色硬壳,逐渐变淡变浅,成了米黄色,甚至是白色的了。房间里也是满屋飘香的。不过不完全是酒味,那是油炸麻花的香味。
他把这些粉末,反反复复地研磨到自己满意为止。再用干的毛笔,一点一点地把粉末聚拢起来。就像是自己用毛笔在水泥地上写字一般,充满着耐心和情趣。扫起来的麻花粉末,那诱人的香味,直让人垂涎欲滴。就是立马放进嘴里,也够回味无穷的。李老师即便嘴馋,也是咬住嘴唇的。他会把这些麻花粉末,放进米粒里,再倒些酒水,拧紧好瓶盖子,放置几天再去用。
要是有菜籽饼儿,那就是更好了。他同样会小心翼翼地用小锤子,砸碎,再砸,见到米粉一样的菜籽粉末,方才罢休。麻花被菜籽饼所代替,同样,这样的“喂子”还是香味十足的。李老师做的鱼饵子,几乎是一流的。在学校,没有哪个钓友,事前准备有他这般用心的。
李老师在房间的水泥地上,无论是砸麻花,抑或是砸菜籽饼,那水泥地用毛笔来扫,也不可能都弄得十分干净一点不剩的。这些粉末,吸附到水泥地那些针眼大小的空隙里,再也弄不出来了。加上李老师从不用水拖地,只是用棕把扫扫地,因此,残留在房间的这些香料,长久地在房间弥漫着、氤氲着。这也许是那只猫常来的一个原因。
有此爱好,周末一到,老师是可有事做了。就是平常,他显得比别的老师生活有节奏有规律。他不是在床上打坐,就是手捧报纸杂志,抑或是出门在外垂钓去了。
这份悠闲,长期浸染着一个人的气质,也带给李老师一副不一样的清癯面孔。他的衣着,看上去是那样的宽松,上衣封领扣子,常常只是个摆设。他日常穿戴,一般也就是黑白系或者是蓝灰系。站在人群中,是那么地难以寻找。上衣的宽大,使他的喉结,暴露得更多一点更大一些。他同别人说话时,那凸起的喉结,一起一伏,一升一降的样子,就像是织布机上梭子,来来回回两头地窜动着。
那猫儿,常来的另一个原因,也许是他的屋子里充满了鱼腥味儿。
李老师如果是上午练完采阳功,下午往往就会外出。夏日的傍晚,日头很高,学生早早地放学了。
此时,诺大的校园里,斑斓的阳光照样地从香樟树枝叶缝隙里落下来。那些雀雀儿,总是在校园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这时候校园里显得特别地空灵。
李老师房间里,那些鱼饵儿似乎正在发酵。这些气息逃不了他的鼻子。他要趁着夕阳还没落进山头,到山林间去垂钓。有着一股力量时时刻刻地催促着李老师,他没有闲情来听那校园树上雀雀叫。于是他带好渔具,来到离校园不到千米的一口水塘。塘的三面有山,后来他才知道,这口水塘叫马口塘。马口塘倒像个水库,只是不太深。中间一个拦水坝子笔直笔直的。上面矗立着很多垂柳。夕阳下,真的是杨柳依依。
单就看这垂柳景致,就会让人心旷神怡。李老师迎着夕阳,抽出自己的钓竿,他甚至感到有一种莫名的幸福,它正在被他的右手一节一节地抽不来。没有拿过钓竿子的人,没有长久地站在水边垂钓过的人,是很难体会这样来自内心的喜悦。醉翁之意不在酒,钓鱼之人不在渔——这恐怕是李老师自己做的对子。他的内心确实孕育着一种激动,只是这种兴奋与激动深深地埋在心里。马口塘边的李老师,外表是那样地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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