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自己寻思着，也难怪孩子妈挤兑我。别看我在大队里，人五人六的，纯是个架子，回到家，也就是普普通通家主一个。我也有喜怒哀乐，我也有自己的个性和爱好。只不过，我比着别人更隐蔽一些，更克制一些，更能伪装一些罢了。

爱喝酒，这是我的短板，也是我的长处啊。从老四老五的爷爷奶奶算起，他们都能喝几盅。这可能就是家族遗传，听老四老五的爷爷说过，肚子里有着“酒鳖子”，见了酒，就走不动路。小时候，自己就在这样的家庭里熏陶，还能怕酒？方书记记得，小时候，父亲让他去打酒，回来的路上，他都要揭开瓶盖子，闻一闻，舔一舔。那种诱惑，真的是自己知道。当父亲喝酒的时候，只得干瞪眼。父亲转起酒杯，往嘴里送的刹那间，他看到父亲无比陶醉的样子，他真的羡慕极了。他喜欢父亲夹菜给他吃，那是因为父亲的筷子上还残留着一丝丝酒味，他也能分享到。

有时候，他在外面玩耍，屋子里飘出一阵阵酒香。他知道一定是家里来人了。果然，家里的大桌上，放着母亲炒好的几个菜。一壶酒放在八仙桌的中央，一方两个酒盅，像是站岗的小士兵；那大将军就是桌子中央的小酒壶。多么威风啊！

父亲斟酒的样子忒帅气！他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小酒壶，把壶嘴尽量压低，慢慢地倾倒。细心地听，能够听到酒水流动的声响。小酒盅一满，堆起的酒水，如同朝阳下的露珠，晶亮剔透。从它上面散发的酒味，立马弥漫着整个屋子。哪家要是饮酒，庄子上都能闻到酒香。方书记想，我小时候，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我的记忆里，多是家里来人，父亲待客，以酒款待的画面。

方书记的母亲，也就是老四老五的奶奶，向方书记讲过，你大就是一个酒鬼，三天不喝酒，就要骂人。这个不是，那个不是，干起活来，风都能吹倒，总是提不起精神来。要是哪天有人请他干活，有好酒好菜招待，就会拧得动喝得干。人家多吃菜，少喝酒；他倒好，光喝酒不吃菜。他同人家拼酒，干脆把酒壶里的酒水，倒进饭碗里，用酒水拌饭，吓坏了那些拼酒的人。

老四老五的爷爷，有一次在外吃酒太多，他踉踉跄跄回到家。门被他用脚踹开，就嚷着要洗澡。老四老五奶奶那天不舒服，没有给他拿洗澡盆和打洗澡水。半天没有声音，奶奶觉得奇怪，人呢？洗澡得听见水声啊。她不放心地从床上爬起来，眼前的一幕让奶奶惊呆了：只见爷爷坐在猪食盆里，用自己的大手巾在上下左右地拉扯……呵呵呵，奶奶笑坏了，蹲在地上起不来。爷爷睁开朦朦胧胧的醉眼说：“干嘛蹲在那儿？洗澡有什么好看的？……”

光笑不行啊，还要奶奶帮忙呀。不能这样让他上床啊！一身子猪食啊！奶奶强捂着岔气的肚子，重新拿来澡盆，打来热水，拉着一身猪食糠的爷爷，上上下下地洗干净。爷爷嘴里还在哼哼：“怎么又洗澡啊？怎么这样干净啊？……”

奶奶把他身上的水揩干净，让他到房间的柜子里拿衣服，自己去倒洗澡水，收拾凌乱的猪食盆。事情做好后，回到房间不见爷爷。人呢？老头子呢？她四处张望，只见老头子把个头儿插进衣服柜子里，撅着个屁股一动不动。奶奶赶紧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原来爷爷把自己的头搭在衣服上睡着了，还在打呼噜呢……

方书记的脑袋里，装着很多这样的画面，当初自己的母亲就是这样描述的。奶奶后来经常头疼，没办法能够治好。她说，只要爷爷不喝酒了，她的头疼病就会好的。奶奶一致认为，自己这个顽疾是爷爷给弄的。为什么，她说是每天喝酒给冲的。奶奶说，你不知道，不喝酒的人，一闻到喝酒人的酒气，就犯胃口，甚至要呕吐。奶奶就是这种人。她一生点酒不沾，却遇到爷爷这么个酒鬼。后来没想到，爷爷真的不喝酒了。她的头疼确实好了不少。她正在庆幸爷爷有志气有决心戒酒。可是爷爷的饭量越来越小了。后来干脆就喝稀饭，还说胃胀。不久爷爷不像进食了。奶奶想着法，调着花样让爷爷口中有味道。爷爷还是摇着头。突然，奶奶想到了酒。要喝酒吗？爷爷眼睛放着光，点点头。奶奶从酒壶里到了一酒盅酒水，送到爷爷嘴边。可是爷爷就是懒得张嘴儿。奶奶伤心地哭了。她后悔自己平时对爷爷，动不动就骂他“酒鬼”。更后悔让他去戒酒。自己的头疼也罢，不至于算命啊……

 作者简介: 霍同长，正高级教师。双本学历。安徽省作协会员。六安市书协会员。六安市学科带头人。六安市优秀班主任。六安市优秀教师。首届舒城名师。著有《时间与笔尖并行》、《小学生同题优秀作文》、《作文教材》等。曾荣获教育部关心下一代委员会授予"突出贡献奖"。-----选自长篇小说《其实老师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