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傍晚，似乎来得比较迟。太阳还有老高，学生就放学了。只要学生一走，校园一下子安静了。

谢校长下午就回去了，他吩咐管教务工作的王主任带队，放学就去他家。

五月的山村，青葱一片。山林、田野、树木都披上绿装。我们顺着沙埂河往河西谢校长家走去。

河西村，在沙埂河的另一边，同沙埂街道遥遥相对。大家顺着沙埂河埂走，这里没有车辆，地势相对也高，可以一览无余。快要过河了，我们从大埂走下到一片沙滩上。

清清的河水缓缓地流淌，能够看见水底下的细沙。夕阳下，河鱼开始频繁地跃动着了。一个个，一群群，小小的身子，跃到水面上，被夕阳映衬出点点金光。它们蹦得不高，很快又落到水面。水面也就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恰如雨点入水，叮叮咚咚。

长长的河面，变得波光粼粼了。

平常这个时候，大个子老师会端着一盆换洗的衣服，找两石头步子：一个用来自个坐着，一个用来搓洗衣服。他把那两个长腿浸没在清凉的河水里，惬意极了。大个子老师一边走一边想，今个不用洗衣服了，将就一晚没事的。

老师们都是步行，虽然那时候已经有了自行车。大家一边走，一边唠嗑。这个十几个人的队伍，惹得附近做活的山民，抬头张望我们。

过河，就是几个大的石头步子。年轻教师一口气地就能跳跃过去，他们宛如蜻蜓点水般的敏捷。

方老师一边跳，一边喊着号子：“一、二、三、四、五、六、七……”惹得大家笑起来。

高老师说：“方有才搞音乐的人，就是不一样！揢河都能谱写乐谱!”

临到孔主任过河，速度一下子慢下来。孔主任比较胖，走起路来，那个大肚子左右摇晃着。步行对他而言，显得有些吃力。他红着脸说：“你们别急，我要慢一点。”他跨越石步子时，惹得大家一个个回头看，生怕他踩错了石头，落到河里。

孔主任过了河，大家才开始动脚走。

路边青油油的秧田，尽收眼底。远山，落日，还有晚风轻轻地拂过。那些葱绿的秧苗被晚风搅得左右摇曳着，像是对这些不速之客点头示意呢。

高老师走在这样山野小道，他自然想到了陶渊明，想到了“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想起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他也想起来另一个“老陶”，那就是“一代师表”陶先生，想起了陶行知为什么要“脱下皮鞋、穿上草鞋了”，他今晚仿佛有些顿悟，觉得分到山区小学，是中师生的修行，是他人生中的一站，是生命过程中的必须。

他不能得知，方老师的那颗文艺心，遇到此时此景，是个什么状态。他是否想起二胡，是否能够能把《江湖水》拉得更亮色一些，那种沉郁寡欢气几乎让人立马落泪，更让人悱恻其中的。要么来个《洪湖水浪打浪》，是不是这个歌名，他真的记不得了……这个不重要，他要说的意思是，二胡也能表现欢快，表现乐观，表现一种理想境界……二胡能够叙事，二胡就能抒情。比如，方老师可以搬个凳子，面对小河淌水，背倚青山红日，拉曲《赛马》，或者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一种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让高老师忘却了白天的劳顿，更把他从诗意中唤回现实中来。

偶尔有一两只白鹭从青田里振翅飞走，那是这路行人惊吓了它们。还有偶然来一次“翁-咹”的牛叫声；还有从村子里跑了的白狗，摇着尾巴来迎接这路客人。庄子里，一些农户家的烟囱冒出烟花。一会儿功夫，炊烟四起了。

山村是美的，夕阳下的山村更是一番人间天堂。

高老师心情愉快，方老师心情愉快，大家心情都愉快。在这个一方田地里，大家没法抑制住来自内心的那种愉悦。真的，环境，能够感染人；人，是大自然之子。

高老师走着走着，倒是笑了。他想起不久前的发生的一件事。

那是谢校长夫人去学校给孩子送衣服，四月的天气有时候还有些寒意。谢夫人怕两个孩子穿的衣服少，就从家里特地送到学校。

农活不算太忙的时候，谢夫人常常也来学校看看坐坐。她是个心直口快之人，有什么话就讲。这一点，倒是同谢校长百分百相同。“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民间的一些俗语，真的很实在，也是说到点子上。谢夫人嗓门也不小，只要他在谢校长小办公室，学校老师都知道，谢夫人来了。

她这个人和善亲近，有时候，也到年轻老师房间转转。说着“这个房子干净啊！”“那个老师被子叠得多整齐啊”的溢美之词。老师们也不全当真，都很尊重她，寒暄着给她倒茶让座。

高老师根本没有注意自己房间墙上，还挂着一副挂历。这幅挂历真的很特别，是乡镇府王干事特意赠给高老师的。

“问题”就出在这幅挂历上。（待续）

作者简介:  霍同长，正高级教师。双本学历。安徽省作协会员。六安市书协会员。六安市学科带头人。六安市优秀班主任。六安市优秀教师。首届舒城名师。著有《时间与笔尖并行》、《小学生同题优秀作文》、《作文教材》等。曾荣获教育部关心下一代委员会授予"突出贡献奖"。

特此说明：人员名单纯为化名，如有雷同，纯为巧合。节选长篇小说《其实老师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