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瓜香
(2023-03-31 13:37:28)瓜香
刘文明
对于生活,我是简单主义者,向来崇尚越简单越好。对于吃,我也毫不讲究,粗茶淡饭,家常便饭,填饱肚皮即是幸福。
今天早上,跑完既定的公里数目标之后回家,顺道到楼下的菜店买菜。说得准确一点,是买早餐的原料。我家的早餐一般很简单,蒸个馒头、红薯、玉米和鸡蛋,烫个青菜,外加一份牛奶和豆浆,就算是很奢侈的了。
店家的一筐香瓜,清香四溢充满小屋,吸引着我。看着我欢喜的眼神,老板便向我推荐,他家新进的西瓜是阳江老家农村种的,无公害纯绿色。因为今年春天少有雨水,所以,别看香瓜不大,但是特别香甜爽口,好吃得很。
这种清香,打开了关于儿时、农村和父亲的记忆闸门。我们小时候家在农村,在自家的菜园里,清明过后,无论如何,父亲都要留出一块地方,种上几畦香瓜。这是他在夏季送给孩子们免费零食。
父亲种瓜,照料精心,浇水、施肥,除虫,样样过细。父亲用的肥料,不是农家肥,更不是化肥,而是他亲自切碎的菜籽饼。瓜秧长大合适大小时,父亲蹲在地上,拿一把小铁锹,在根旁边小心翼翼地挖个坑,把自制的菜籽饼肥料放进去,用土掩埋好,只等菜籽饼慢慢溶解,瓜根慢慢吸收。
父亲用的除虫剂,不是化工产品,更不是农药,而是锅肚里牛屎饼的灰渣。冬天,老牛吃干稻草,拉出来的牛屎硬扎。父亲把这些牛屎集中,堆成小山。开春后,父亲把牛屎饼兑水和开,做成牛屎饼。晒干的牛屎饼火头“硬”,成为最好烧的柴火。牛屎饼烧透冷却以后,从锅肚里掏出来,用手一捏,就粉碎成了细腻嫩滑的灰粉。瓜秧长出几对细叶后,细心父亲就注意到,叶上生蚜虫子了。父亲也不慌张,每天早晚定时为瓜秧浇水过后,着小篮子,里面装一个粗瓷大碗,碗里盛满了面粉一样的牛屎灰。只见父亲弓着腰,右手一把一把地从碗里抓起牛屎灰,逐个逐叶播撒在瓜秧上。
父亲的土法很灵。再过一段时间,蚜虫就不见了踪影。
瓜秧长得很快,过段时间就铺满园地。慢慢地,瓜藤上就开出了密密匝匝的小黄花。在小黄花的根蒂处,总有不少的小凸起时。父亲说,要不了多久,这个小凸起,就会结出香瓜来。
瓜儿在阳光里、雨露中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在蒂和顶的位置,添加了小片淡黄色。看到淡黄色的面积越来越多,父亲就高兴地告诉我们,俺们家的瓜要熟了。
那是满园淡淡清香时分。父亲下了瓜地,看中了其中一个,轻手轻脚地摘下来,双手抱到塘边,抄起水,哗啦啦地响,简单洗洗,站起身,左手张开手指,托抓着瓜,右手握成拳,慢慢举起来,对准香瓜用力砸去。“啪”的一声响,香瓜碎裂成几瓣,金黄的瓜瓤从缝里挤出来。
我们嘴边快要流出的口水,似乎被父亲看出了,他赶紧给我们我们姊妹几个一人递过来一瓣。我们双手接过,没来及放在鼻子前闻闻,就迫不及待地吃进了肚子……
父亲递过来的那瓣瓜香,一下子穿越四十多年,与清晨店家的瓜香味,浑然交融在一起,让我沉醉。不用店老板介绍,我就挑买了四个。
拿回家,不做停顿,随便拿一个,削皮切开。逐渐展现眼前的,不是满心期待的父亲递过来的金黄瓜瓤,而是呈现出褐黑色。拿一块放在鼻前闻闻,也不是父亲递过来的瓜香。
这个瓜坏了。我判定。把切开的瓜,收起来装入袋子里,提下楼去,示以店家,告知实情,是我的第一反应。随即转念一想,此时是早间买菜高峰,店内必是顾客盈门,店家必是忙碌不堪。更重要的是,如果此时向店家提及所卖物品不良,必会让老板感到尴尬,影响他们一早甚至一天的美好心情。
成人之美,与人为善,助人方便,都是父亲常常教导我们的,也是我们的家风。况且我又转念一想,从表面看,这个瓜与其他瓜相比,并没有异样,故非店家或种植户有意为之。这不怪店家,只算我巧遇。我将坏瓜买回来,减少了店家损失,或者还避免了有可能的纠纷,也算我积一善行。
大清早,遥想儿时父亲的瓜香,近看眼前的碎瓜,即便没能吃到嘴里,也分明感受到了一瓣香气和美好。想到这里,竟然怀着一份不错的心情,径直把袋子和几片瓜,丢进了垃圾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