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5/middle/002mKLwWgy6PAG2GSqw54&690
一个走家串户的老人,一辆破旧不堪的推车,一口状似葫芦的铁锅,一团烧得通红的炉火,一只呼哧呼哧的风箱,一筐闪闪发亮的煤块,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片捂着耳朵的尖叫,一堆白里透黄的米花,一阵垂涎欲滴的飘香。这,应是爆米花留给无数人甜蜜而美好的童年记忆。
爆米花起源于何时,难以考证。但从宋人范成大在《吴郡志·风俗》中记载的“上元,……爆糯谷于釜中,名孛娄,亦曰米花。每人自爆,以卜一年之休咎”
这段文字看,爆米花的发明应不晚于宋代。爆米花的匠人来自何方,不得而知。但在那物质匮乏、零食有限的年代,当一个衣衫褴褛、脸色黝黑的爆米匠老人出现在乡村、游走于农家的时候,就一定预示着又一个新年的来临。
腊月里一个天气晴朗的冬日午后,爆米匠老人照例推着那副家什子,来到生产队的晒场边,下煤卸箱,埋锅生火,接着便一边大声吆喝、一边不停地用铁棍敲击铁锅,吸引村民、招揽生意。当老人“爆米花啰”的吆喝声和“当当当”的敲击声传遍村庄的时候,各家各户的妇女、老婶便在孩子们的一再恳求和不断催促下,很不情愿地寻声而来,转眼间就排起一串长队。排队的人们照例自备玉米等爆米花的原料,而爆米匠老人只是收取加工费,一锅两角。
接过装着一半玉米的葫芦瓢,爆米匠老人认真地用自带的茶缸称量玉米,熟练地把一茶缸玉米和一包糖精灌进带着压力表的椭圆形铸铁压力锅里,盖上并拧紧铁盖,再把带着弧线的铁锅架到火炉上方的“V”形槽内。随后,老人左手推拉风箱拉杆、右手旋转铁锅把手。铁锅摇动着容器里的米花,即将出锅的米花吸引着每个围观孩子的双眼;风箱吹出呼呼直串的炉火,不停跳跃的炉火映红了老人饱经沧桑的脸庞。在那宁静乡村的晒场上,听那来回推拉的风箱声、看那通红通红的炉火苗,即使是感觉奇长的时间和等待,也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满足和幸福。
十来分钟后,风箱停了,铁锅歇了,米花炸好了。爆米匠老人将铁锅的一端移到一边,把端口伸入一个上部是黑色胶皮、下部是厚厚棉布袋子的袋口。眼看米花要爆炸了,围观的人群全部散开,胆小的孩子紧张地闭着眼睛、捂着耳朵。随着老人一声“闪开”的高喊和对着钳子的用力一踩,铁锅盖在“砰”的一声巨响后被迅即打开,那声响震动大地,响彻云霄,震撼人心;爆米花在一团白色的烟雾中被炸入黑糊糊的布袋,那香味随即升起,四处溢开,扑鼻而来。那香喷喷、热乎乎、白花花的爆米花,既像春天洁白的梨花,又像夏日并开的芙蓉,还像深秋怒放的白菊,更像冬季飘散的雪花。望着孩子们开心灿烂的笑脸和贪婪口嚼米花的神态,那些还在排队的妇女、老婶也都会心地笑了。
晒场上的爆米花还在继续,排队的人们还在等待。腊月里夜晚来得特快,好多人家总要爆上两三锅米花,爆米匠老人没干多久,天色就已暗了下来。人们围着红彤彤的炉火,一边取暖驱寒,一边闲扯着各自的家常。孩子们则在一旁嬉笑打闹、耐性等待。而每次听到那“砰”的巨响,等待的人们都能呼吸到爆米花那甜甜的喷香,都能感受到爆米花那热热的温暖。以致于长大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总以为那冬天晚上新鲜出炉、原滋原味的乡间爆米花,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好最亲切的气味。淡淡的,象清风;浓浓的,像蜂蜜;细细的,象轻雾;长长的,像蔷薇。吃在口里,留在心中。
如今,爆米花依然是大街小巷一道固定的风景。奶油味的、巧克力味的、芒果味的、哈密瓜味的……但物质生活丰富了的人们反而吃不出小时候的香味。其实,记忆里的味道是最香的美味,任何人都无法复制、任何技术都无法做出“儿时的美味”。不过,每当闻到街头那甜蜜独特的爆米花香味时,我还是会想起儿时过年那个扯着风箱、摇着铁锅的爆米匠老人的影子,想起那片忽明忽暗照在乡民和孩童身上的红光,想起那在乡村冬夜里给人们带来甜蜜和温暖的爆米花。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