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爱尔兰岛西边26个郡正式退出英联邦,成立爱尔兰共和国,岛北6个郡主权仍归英国,全称“北爱尔兰及大不列颠联合王国”,许多国家为避免偏袒之嫌,简称这6个郡为北爱尔兰。
德里,也称伦敦德里,由于位于北爱和西爱的分界线上,有点一言难尽。从情感上讲,西爱人和北爱的民族主义者认为,这地盘本来就与“大不列颠联合王国”无关,它是整个爱尔兰岛国的一部分,地名前面不能有“伦敦”二字,硌应;但北爱另外百分之二十的居民,是和英格兰亲近的新教徒,他们倒巴不得自己城市的地名和“伦敦”沾上点边。
爱尔兰与英格兰之间的矛盾剪不断理还乱,只捡两条我晓得的大事件来说吧。
1845年,一场来势凶猛的病虫害使爱尔兰岛郁葱的田野变成一片荒芜,三分之一的种植面积绝收,四分之三的马铃薯被毁,当时只关心谷物进口的英国政府视而不见,父母官中饱私囊,不仅没有提供赈灾物资,反而将岛上硕果仅存的玉米源源不断运往英格兰,造成短短六年里,至少有110万爱尔兰人死于饥荒,仇恨的种子就此埋下。在那场殃及全爱的土豆饥荒中,爱尔兰有六百万人被迫远离故土,另谋出路,其中250万人循海路前往美国和加拿大,包括肯尼迪总统的祖父。这些在海外发迹后的流亡者,对爱尔兰后来的独立运动提供了大量的经济资源,使其成为一场跨大西洋的民族主义运动。
1972年,德里市民在一次反对英国政府的不公正待遇游行中,被英国军队实弹射击,造成数十人伤亡,自此,许多原来中立的北爱人把英军视为敌人,一些原本持民族主义信仰的年轻人更加靠拢共和军,使得在后来的二十年内,北爱尔兰陷入共和派和保皇派相互争夺的恐怖拉锯战中,双方均有数千人丧生。
爱尔兰共和国成立后,德里虽然划给了北爱,属英联邦管辖,但城市民众与国门那边的人同宗同族,砸断了骨头连着筋,血脉的记忆没有边界。1992年,一位生于此城长于此城的雕塑家,在卡莱尔路中立起这组名为“跨越鸿沟的双手”
青铜雕像——分开站立的两个男人,向对方伸出右手,表现出北爱尔兰对爱尔兰共和国亲近和解的意愿。
福伊尔河把这座欧洲西部最大的盟军港口城市一分为二,一座十六世纪的格鲁吉亚风格老桥跨越静静流淌的大河,连接新旧两城。
这段历经磨难却保存完好的城墙建于1688年,虽谈不上多壮观,却因从未被攻破过,被德里人昵称为“处女墙”。老墙内的城市仍然保留着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从中央广场辐射出去的四条主要街道通往四扇城门,城墙内挂着英国国旗,城墙外挂的是爱尔兰国旗。
德里市民百分之八十信奉传统罗马天主教,他们习惯在教堂墓地竖立厚重的凯尔特十字架,不知为何,这些造型独特的纪念碑,总让人想起那首难舍骨肉亲情的《丹尼男孩》,想起那位哀伤的父亲与即将从军的儿子的无奈诀别:
哦,丹尼男孩,笛声响彻
在深谷里徘徊,消逝在山间
仲夏溘然而逝,万花已然零落.
你定要离开,我将会等待
若你归时,正逢仲夏,踏上了如茵绿地
或是幽谷,正迎飞雪,萦绕着静谧之声
无论阴晴,我将在那儿,静静守候
哦,丹尼男孩,我如此爱你
若你归时,恰逢万花零落
或许那时,我已安详入梦
我祈祷苍天,愿你能寻到我的长眠之地
屈膝对我说声再见
我会听到,包括那轻柔的足音
肃穆的坟冢也会温馨
你屈膝低吟"你爱我"
我将在平静中守候,待你归来之际
到达德里那天下午,热情的房东叮嘱我们一定要去镇中心拐角处的一家餐馆,说那里有这个城市最可口的晚餐。
突然很想吃土豆,整只不去皮的那种吃法。就问:有小土豆吗?服务生答:你要的是byby土豆吧?他动作麻利地打开手机图片递过来:你想吃的是这个吗?我看到一堆肥肥胖胖的婴儿卷曲在他手机里熟睡,有点震慑:莫非这就是那吃了长生不老的人参果?
服务生立即发现错了,朗声大笑:NO!NO!这不是baby土豆,这是baby!我也笑起来。我俩一起笑了好一阵子,停了一会,他自己想想,又笑得直不起腰来,菜也点不下去了。
马铃薯是爱尔兰重要的农产品,也是爱尔兰人赖以为生的主食,烹饪方法很多,我喜欢不去皮整只隔水蒸,不用加任何调料,口感天然黏嫩,粉糯细软。他们的土豆泥做法也很特别:把切碎的紫甘蓝和卷心菜与土豆泥混合,加上黑橄榄丁和火腿沫,土豆的清甜与火腿的香咸相融,堪称完美。
因为靠近海边,爱尔兰海产品资源丰富,一般正餐都是新鲜的海鱼,配小土豆、小胡萝卜,外加一碟混合蔬菜沙拉,不撑到站不起来舍不得停下刀叉。
出德里,在阴郁的天气中翻过缓和的蓝台山脉,进入爱尔兰共和国的多尼戈尔郡。这片脱离了大不列颠联合国的土地,地貌与北爱完全相同,没设任何关口,长驱直入的自驾者,根本感觉不到已经进入另一个国家。
爱尔兰的自然环境保持得相当好,到处绿树成荫,河流纵横。本来是想去看看它的第二长河源头艾斯克湖,没想到竟在这个爱尔兰最贫穷的郡,发现了一座迷人的湖畔城堡。走近了才得知,古堡经过翻新改建,已变身为超豪华的乡村酒店。
在伊丽沙白风格的老式餐厅里看到燃烧着的壁炉,就挪不动脚了,只想依着炉火坐下,好好喝茶吃点心,且把大堂当天堂,不管今夕是何夕。可惜,值班经理又打电话又查电脑忙乎了半天,还是遗憾地告诉我,确实没有空房了,真心想住,可提前半个月预订。
清亮的艾斯克河贯穿多尼戈尔郡,给这片气候温和景色优美的乡村平添几分幽静,完全看不出这曾是大饥荒后期受害最严重的、也是在爱尔兰独立运动中遭受爆炸最多的地区。
也许反而是爱尔兰岛的最终分裂,对这里的影响更直接——经济和行政上的划分,使多尼戈尔既与邻近的北爱辖区完全隔绝,又因地理位置特殊,被爱尔兰共和国无视,成为一块爹不疼娘不爱的三不管地带。
爱尔兰是欧洲少有的几个虔诚信仰宗教的国家之一,天主教教义是爱尔兰社会形态和生活方式的基点。多尼戈尔教堂的圣坛前,耶稣一手半举,一手指向发光的心脏,这画面在波兰的每座教堂都能看见,应该是罗马天主教的经典标徽。
虽然错过了艾斯克城堡酒店,却意外收获了赛欧拉玛拉乡间别墅。这座私人旅社坐落在被绿草和野花覆盖的绵延丘陵上,像一个童话。凸出的阳光房摆着舒适的布艺沙发,为弥补壁炉的缺失,条桌上的咖啡和蛋糕可随意享用。
面向大西洋的戈尔韦,不仅工业和渔业都发达,还是爱尔兰的文化中心;如画的风光,纵横的河流,与十三世纪风格的建筑相得益彰,被爱尔兰诗人济慈称为"西部的威尼斯"。
科里夫河畔的戈尔韦大教堂是这城市最醒目的建筑,简洁的青石大殿,清雅的马赛克镶嵌画,古老的文艺复兴圆顶,济慈在幽蓝的灯光下吟诵:
灿亮的星啊,但愿我能如你坚定
并非孤独地在夜空闪烁高悬
睁着一双永不合拢的眼睛
犹如苦修的隐士彻夜无眠
凝视海水冲洗尘世的崖岸,
好似牧师行施净体的沐浴
……
我走过许多地方,印象深刻的,却往往是从未到过的。德里这座城,早在N多年前,就因一首《伦敦德里小调》根植吾心。这只写于1600年的爱尔兰民谣,是《丹尼男孩》的原型,因旋律凄美缠绵,被多次改编翻唱。
目前为止,“英国国王歌手合唱团”的无伴奏合唱,是对这首歌最完美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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