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某,女,44岁,2014年6月21日初诊。就诊时令:夏至。
患者主诉夜间盗汗2年,阵发性荨麻疹半年。患者2年前开始出现盗汗,汗出如油,未规律服药,近半年出现阵发性慢性荨麻疹,呈风团状红斑,瘙痒难忍,一周自行消退,全身乏力,精神困顿,昏昏欲睡,纳谷不馨,餐后胃脘胀痛,嗳气,平素嗜食生冷辛辣,畏寒恶风,多梦易醒,大便不调,2日1次,不成形,小便调。
望其形体适中,面色不华,舌质暗红、边尖赤,苔薄白,诊其脉沉小滑、尺弱。
证属:脾气虚弱,卫表不固。
治法:疏风祛湿,运脾和胃。
方药:五爪龙30克,生黄芪15克, 炒苍术15克,炒白术12克,防己15克,防风15克,蝉衣12克,桂枝8克,赤白芍(各)12克,地肤子15克,炒杏仁9克,炒薏苡仁30克,炒三仙(各)12克,砂仁8克,黄连6克,炒枳实12克,白花蛇舌草15克, 六一散(包)15克, 生姜1片为引, 14剂,水煎服,日1剂。
二诊:服药后效微,餐后腹胀,食欲不振,伴左侧季肋隐痛,夜寐多醒,子时后盗汗,甚则如水淋漓,身躁热,间断出现风团状红斑,伴痒,神疲乏力,倦怠嗜卧,大便不成形,1日1~2次,大便前腹微痛,畏寒四肢欠温。望其神疲语微,面色晄白,舌体适中、质红绛、苔薄黄,诊其脉沉细小滑。路志正据其脉证,知系湿热蕴滞,同时兼有中土脾胃虚寒之象,故于上方去地肤子 、砂仁、黄连。加入盐知柏各6克,炮姜6克,荷叶12克,炒蒺藜12克。桂枝改10克, 炒三仙改各15克,白花蛇舌草改20克,以运脾胃,清湿热,化浊邪,疏风和营。上方共计14剂,水煎服 ,日1剂。
茶饮方:太子参12克,炒薏苡仁40克,荷叶12克,丹皮12克,赤小豆15克,蝉衣10克,绿萼梅9克,玫瑰花8克,芦苇根各15克,共计7剂,代茶饮,2日1剂。
同时,路志正建议饮食宜清淡,少食油腻肥甘。
三诊:患者述服药后,食欲有增,腹胀、左侧季肋痛减。夜寐易醒较前有所改善,子时盗汗减,以胸至头部为甚;近期未出现风团状红斑,身畏寒,全身乏力好转,昏昏欲寐,大便较前成形,1日2次,小便调,咽干喷嚏。望其面色不华,舌体适中、舌质暗红、苔薄腻。诊其脉沉小滑无力。路志正见已收效,遂适时化裁,施以温胆宁心,清化湿热为治。
方药:五爪龙30克,功劳叶15克, 荷叶12克,蝉衣10克,炒苍耳子8克,炒黄芩10克,莲子心8克,青蒿15克,盐知柏各6克,炒枣仁20克,合欢皮15克,白芍15克, 桂枝6克,甘草6克,生龙牡(先煎)各30克。
茶饮方:上方去赤小豆加西洋参(先煎)6克,麦冬10克,桑叶8克,共计7剂,代茶饮,2日1剂。
四诊:患者述服药后,子时盗汗、夜寐易醒较前大为改善,身畏寒,昏昏欲寐、全身乏力、咽干喷嚏好转,大便较前成形,1日2次,小便调,望其面色转泽,舌体适中、舌质暗红、苔薄腻。诊其脉诊沉小滑。路志正见已收效,遂效不更方,再进14剂,茶饮方继进7剂,其病告愈。
按:盗汗是由于阴阳失调,腠理不固,而致汗液外泄失常的病症。早在《内经》中即对汗的生理及病理有相当认识。如《素问·宣明五气论》:“五脏化液,心为汗。”《素问·评热病论篇》:“汗者,精气也。”《证治准绳·盗汗自汗》说:“眠熟而汗出者,曰盗汗,又名寝汗。”《丹溪心法·盗汗》说:“盗汗属血虚、阴虚。”临床治疗多以滋阴降火、清肝泄热、化湿和营为法。瘾疹多为卫表不固、风邪袭表而成。本案乃脾气虚弱,卫表不固所致,故国医大师路志正先期治以疏风祛湿,运脾和胃、固表敛汗之法乏效。二诊时辨为湿热蕴滞,兼有中土脾胃虚寒之象,在上方基础上,改加运脾胃,清湿热,化浊邪,疏风和营之品(盐知柏、炮姜、荷叶、炒蒺藜、桂枝、 炒三仙、炒薏苡仁、赤小豆等);收功后,适时化裁,再以温胆宁心,清化湿热为治。俾脾胃调和,运化复常,卫表得固,湿热得清、阴阳调和,则汗敛疹消,诸症得蠲。
《伤寒论》中凡是治疗失误而使疾病性质或程度发生变化,统称为“逆”,所以变证的治疗原则是“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误用汗、吐、下法产生的变证有很多,而只有误用水法和火法误治的变证,称为水逆或者火逆。
所谓水法,就是以冷水或者热水,采用灌、潠、洗等方法治疗伤寒发热,如《伤寒论》中第75条“……发汗后,饮水多必喘,以水灌之亦喘”、第141条:“病在阳,应以汗解之,反以冷水潠之,若灌之,其热被劫不得去,弥更益烦,肉上粟起,意欲饮水,反不渴者”及白散方后注:“……身热,皮粟不解,欲引衣自覆,若以水潠之、洗之,益令热劫不得出,当汗而不汗则烦”等原文,记载了用灌、潠、洗等方法退热,造成的各种变证。灌,有强行使喝下的意思,如《韩非子·说疑》中有:“不能饮者以筒灌其中”句子,即强令大量饮入热水,藉以强迫出汗退热。潠,即冷水淋浴,以冷水淋浴,对于高热病人,一则意欲物理退烧,一则意欲激发人体能量,达到出汗退热的目的;洗,即泡热水澡,以泡热水澡的方式强迫出汗退热。利用这些水法,偶尔也有能够出汗退热,治愈发热性疾病的,但其出汗的程度难以控制,非太过即不及,很多容易产生一种叫作“水逆”的变证。水逆,其表现多为“喘”、“烦”、“意欲饮水,反不渴”、“渴欲饮水,水入则吐”、“肉上粟起”等,可以相兼出现,也可单独出现。
所谓火法,是指当时人们以火热强迫取汗以达到治疗伤寒的一种方法。根据文献记载,火法包括了捂法、熏法、熨法、灸法、烧针、温针等等。
捂法,就是利用辅助物品,捂紧病人,使其热量不能发散而强迫出汗,类似于现代用被子捂汗。最典型的捂汗是一种热蒸捂汗,其方法大略是:将湿地掘出长、宽、深的尺度略大于病人的长坑,然后以木柴置坑中点燃,将坑底及周围泥土烧热,立即除去灰烬,以鲜桃树叶子铺垫,置病人于坑中,周身盖满桃叶压实,待病人大汗出后,除去桃叶,将息护理。以此法治疗伤寒头痛、发热、恶寒的表证。《汉书·苏武传》有“驰召医,凿地为坎,置煴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气绝,半日复息”的记载,即是此类火法迫汗的例子。
熏法是利用点燃柴草烟熏的方法,促使病人出汗。该法现代还有医疗条件较差的偏远地区的人们,经过改良加入硫黄用来治疗疥疮。其方法是掘地并垒砌如地锅灶形状,上立芦席成圆筒状,病人站立芦席筒中,从脖子处以下封严实,点燃灶中柴草,用烟熏病人的周身,以耐受并汗出为度。用该方法治疗疥疮时,将柴草上撒适量的硫黄,然后烟熏疥疮病人,然后将其所接触之衣被、用品皆用此法烟熏,达到不再重复感染复发的目的。
熨法是将陶砖或陶瓦置火中烧热,取出后快速在水中沾一下拿出,以布帛包裹,取其热度熨烫病人的背部或其他相关部位,类似于现代的物理疗法的各种理疗,以此来迫使病人出汗。
烧针就是将针灸针置火上烧红,立即刺入相关穴位或者部位,达到迫使病人出汗的目的。
温针即将针灸针刺入相关部位或部位,然后加热针柄,使热气传递到体内,借以发汗。
捂、熨、熏等方法现在已经基本无人使用,而烧针、温针还有人偶尔用用,灸法目前则是一种常用的治病方法,但大多不用灸法治疗外感了。
《伤寒论》中记载了上述多种不同的火法发汗,同时在第111条:“太阳病中风,以火劫发汗,邪风被火热,血气流溢,失其常度。”、第112条:“伤寒脉浮,医以火迫劫之,亡阳必惊狂,卧起不安”、第113条:“……被火者必谵语。弱者,发热脉浮,解之当汗出愈。”笼统地提出“火迫”、“火劫”、“被火”等误治方法,其实际都是使用了上述的火法,只是不知道是其中的哪一种。火法迫汗退热,由于其度更难把握,所以比起水法来,引起的变证更多。火逆的表现尤为复杂,以神、色异常表现为主,比如发黄、烦躁、惊狂、谵语等,且极易波及血分。
不管是任何一种火法,在当时医疗条件简陋的背景下,都起到了治疗伤寒病的作用,但因其汗出程度难以控制,所以往往因为迫汗而造成诸多变证,使用火法而造成的变证,在原文中称之为“火逆”。由于病人的性别、年龄、体质、病情等等都各不相同,所以火法造成的火逆证也就有千变万化,其治疗和预后也千差万别。
火法是为迫汗而设,汗为心之液,生于阴而出于阳,阳加于阴而谓之汗,所以火逆证多为心阳损伤,但也有损伤津液和营血的。
火逆证作为一类证候在《伤寒论》第110条至第119条中提出,可见当时火法应用非常普遍。在这10条原文中,介绍了火法的种类,分别有熨法、熏法、灸法、烧针、温针,同时也提到了火劫、火迫,此二者是对火法的笼统说法,大致是说用火法劫汗、迫汗,而不一定局限于火法中的某一种。提出了火逆证的病机,均为伤及阴津或者阳气,犹以损伤心阳之气最为常见,所以其症状表现多在阴津不足或心神失常方面。治疗方面仅就心阳受伤提出了补益心阳、重镇安神或者平冲降逆的治疗大法,而对阴津损伤者除了期待机体自行恢复外,没有给出方药,后世多以养阴生津清热为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