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附子汤出自《金匮要略·腹满寒疝宿食病》篇,为治疗寒实内结之主方。其方药仅三味,但功效非凡,被历代医家所重视。今就其脉证、配伍与应用,谈及所识,以飨读者。
脉证分析
《金匮要略·腹满寒疝宿食病》篇云:“胁下偏痛,发热,其脉弦紧,此寒也,以温药下之,宜大黄附子汤。”方由大黄三两、附子三枚、细辛二两组成。主治腹满寒疝,证候性质是寒实内结,故以温药下之。
文中所说的“胁下偏痛”,是其主诉症状。如果是“胁下痛”,病位即指胁下;而这里说的是“胁下偏痛”,显然不拘于左右胁下,而是偏于一侧胁下,且连及大腹或/和少腹,这是腹满寒疝发作的主要病位。胁下为厥阴肝经所过,寒积于此,并克伐太阴脾经,致使両经血脉拘紧,故疼痛难忍。所言“发热”,为寒凝阳郁所致,非寒积之本象。
单以“胁下偏痛”是不可以诊为寒实内结的,这里有更重要的指征是“脉弦紧”。弦紧是什么性质的脉象呢?这可从本篇后文中得知,“腹痛,脉弦而紧,弦则卫气不行,即恶寒;紧则不欲食,邪正相搏,即为寒疝。”弦脉为卫气不行之象,卫气属阳,卫阳不行故恶寒;紧脉为胃阳虚,故病人不欲饮食;弦紧脉共现,这是表阳与里阳并虚的象征。另外,《金匮要略·水气病》篇也有弦紧脉的叙述,“寸口脉弦而紧,弦则卫气不行,即恶寒,水不沾流,走于肠间。少阴脉紧而沉,紧则为痛,沉则为水,小便即难。”这里“弦则卫气不行,即恶寒。”与上文一致,不作新解。后说“紧则为痛”,是说紧脉是疼痛的表现,与上文所说“紧则不欲食”合言之,说明紧脉所主的腹痛也包括食积在内。
综上所述,大黄附子汤的应用指征应当是胁下连及大腹或/和少腹部疼痛,且有拘紧痛感,甚则手足厥冷,大便不通,食积不化,脉象弦紧;其次征则是可有或可无的发热。
方药配伍
就药物性味而言,本方既有相辅相成之配伍,即附子与细辛;又有相反相成之配伍,即附子与大黄。
附子与细辛的配伍,又见于麻黄细辛附子汤、乌梅丸、桂枝去芍药加麻辛附子汤。
附子与细辛均为辛温药,附子大辛大温,是温补阳气、除寒散湿之要药;而细辛以辛温通络、除寒止痛见长。经方中附子与细辛常常同用,治疗阴寒伏于阴分所导致的病症。在麻黄附子细辛汤中,配以麻黄,取其温经解表;在大黄附子汤中配以大黄,取其温阳通腑;而在乌梅丸中,是将酸收、苦泄、辛开、甘补、大温、大寒之味于一炉,具有攻补兼施、寒热并用、辛开苦降的综合功效,是治疗疑难杂病之良方。
附子与大黄的配伍,又见于《伤寒论》115条之附子泻心汤(附子一枚、大黄二两、黄连一两、黄芩一两);方中又用了黄连、黄芩,但其用法特异。用滚沸的热水将“三黄”浸之,绞滓取汁;另将附子煮取浓汁,与“三黄”汁兑合服用。是方取“三黄”苦寒清其上焦之热,附子辛温温养下焦之阳(温阳祛寒)。绞汁取其气轻,浓煮取其气厚。由此说明,此方所治(心下痞,而复恶寒汗出者)上焦热痞较轻,下焦阳虚偏重。附子的剂量虽然较轻,但其作用非同一般。如果将附子删去,那就与大黄黄连泻心汤无异了。尤在泾在评价附子泻心汤时说,“合和与服,则寒热异其气,生熟异其性,药虽同行,而功则各奏,乃先圣之妙用也。”
综上所述,大黄附子汤在经方中是比较典型的相反相成配伍,明确大黄附子汤的配伍性能,对于理解经方中的其他相反相成配伍,诸如开合、升降、收散等,可以“举一反三”,奥义易明。
名医经验
日本医家大冢敬节在其《汉方诊疗三十年》中,记载三例大黄附子汤治验,一例坐骨神经痛,一例胆结石绞痛,一例阵发性右上腹疼痛。三例均用大黄附子汤治愈。三例均以疼痛为主症,服用剂量都很小,大黄最大剂量为一日5克;而治疗胆结石绞痛的剂量为大黄1.0克,附子0.5克,细辛0.5克。大冢敬节认为:“像大黄、石膏等寒凉药物与附子等温热药物配伍的方剂,具有动摇那些顽固不化性病症的力量,经常应用于跨寒联热,难以治愈的疾病。”
近代名医罗止园对大黄附子的配伍应用体验颇深,他在《止园医话》中说道:“中医治疝之药,率用川楝子、小茴香、青木香、橘核、荔枝核、山楂核、炒元胡等,轻症疝气,相当有效,甚则用附子,其效卓著。然以余之经验,最效之方,则为附子与大黄合剂,此种用药系合大热大寒,同时并用,纵有古方,未免骇俗。然余实已经过数十年之临床实验,以附子、大黄,加入普通治疝气之药中,即上列川楝子等药,速收特效,不可思议,此治外疝之经验谈也。”又云:“自此以后,40年中,凡遇他人不能治之睾丸肿痛,或缩入少腹,不论如何危笃,一用此方,无不立效,从无一利失败者。故特定为治此症之标准方也。”
岳美中先生在谈及罗氏治疝经验时说:“本方主药为附子、大黄,大寒药与大热药相配伍,可起激化作用,攻邪之力凶猛,舍此,止痛效力当即逊色。”
虽然他们只用了大黄与附子而未用细辛,但对理解大黄附子汤的药性与效力,颇有裨益。
赵锡武先生曾用大黄附子汤治疗一例尿毒症病人。患者41岁,因慢性肾炎尿毒症入院治疗,并发肾性高血压脑病。血压220/130毫米汞柱。身热不解,腹胀隆隆,大便3日未通;胃纳颇差,头痛难忍,神志淡漠,舌苔垢腻,脉象弦紧有力。考虑“腹胀隆隆”与“胁下偏痛”相似,而脉弦紧有力则与大黄附子汤证脉同,故用大黄附子汤治疗。大黄15克,炮附子30克(先煎),细辛6克。不料服药3天,在撤掉西药降压剂的情况下,血压稍降,大便通一次,腻苔减轻,脉亦有柔和之象。此例取附子温经祛寒,大黄推陈致新,细辛散寒通阳。解决了寒热错杂、虚实互见之内闭证,暂时缓解了肾性高血压脑病的危险证候。
当代名医张大昌谈及大黄附子汤时说,“吾一家传治牙痛方,即是此方加石膏,煎取汁,随漱随咽,顷刻笑颜。并屡用治面神经麻痹、三叉神经痛及脑血管意外,效亦甚佳。
当代名医赵守真在其《治验回忆录》中,记录一例“寒积腹痛”案。腹痛4年,曾服理中四逆辈,间或可止。当痛仍发作,多因寒食诱发。脉象沉而弦紧,舌面白润。赵氏诊为“阴寒积聚”,予大黄附子汤:大黄四钱、乌附三钱、细辛钱半。二剂而瘥。
临床应用
年轻时初读大黄附子汤条文,只能用“不知所云”四字来表示,后来读了《止园医话》《汉方诊疗三十年》以及《岳美中医话集》后,才敢在临床上使用。初试病例就是老年疝气,经用大黄附子汤加治疝药(如川楝子、橘核仁、小茴香等),果然见效,且服用六剂药竟然半年未发作。临床实践使我对此方的功效确信无疑,真是“未免骇俗”。
大黄附子汤的对应病证,绝非单一的“胁下偏痛”。经笔者多年观察,凡大腹连及或少腹疼痛不减(多偏于左侧),或坠痛,或胀痛,如子宫肌瘤、盆腔炎、肠息肉、慢性肾炎、慢性结肠炎、寒疝等,有气滞、血瘀、食积、寒凝等因素可察,脉象弦紧者,均可用大黄附子汤治之。而大黄的用量视其大便情况,便秘者大黄用量加大,溏泄者则减少其用量。
大黄附子汤何以有如此功效?关键是大辛大热药与大苦大寒药的配伍,这对于寒热错杂之病证,具有“动摇那些顽固不化性病症的力量。”是一种“激化作用”。还如浅田宗伯所言:“凡顽固偏僻难拔者,皆涉及于阴阳两端,为非常之伍。”(毛德西
河南省中医院)
关于附子汤两个问题的思考
(2017-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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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崇裕 广东省珠海市中西医结合医院 刘敏如学术传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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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子汤出自《伤寒论》第304条和305条,由附子(炮,去皮,破八片)二枚、茯苓三两、人参二两、白术四两、芍药三两组成。《伤寒论》第304条言:“少阴病,得之一二日,口中和,其背恶寒者,当灸之,附子汤主之。”
《伤寒论》第305条言:“少阴病,身体痛,手足寒,骨节痛,脉沉者,附子汤主之。”
此方亦出自《金匮要略》第二十篇:“妇人怀娠六七月,脉弦发热,其胎愈胀,腹痛恶寒者,少腹如扇,所以然者,子脏开故也,当以附子汤温其脏。”
笔者编著《100首经方方证要点》时曾详列附子汤的方解、方歌、方证要点、临床扩展运用等,且与真武汤、桂枝新加汤、白虎加人参汤进行过比较。如附子汤与真武汤相比,药物只差一味。附子汤以附子为君,但以白术为臣,两者配伍,附子温经助阳,白术燥湿健脾,组成祛寒湿之剂,主治寒湿所致的痹证;而真武汤则以附子与茯苓配伍,附子温阳,茯苓利水,组成温阳利水之剂,主治脾肾阳虚,水湿内停诸证。实际上附子汤和真武汤,又是对偶统一的一对方子。它们都治疗阳虚,都治疗肾阳虚,临床中脉象不足者,用附子汤;小便不利者,用真武汤。近来重温《伤寒论》,反复揣摩附子汤的用药,又提出有关附子汤的两个问题,与各位方家切磋。
附子汤中为何用附子两枚
附子汤和真武汤极其相似,都是为阳虚而设,但是同为阳虚的真武汤附子只用一枚,而附子汤中附子却用两枚,这是为何?
要回答这个问题得从附子汤的治疗谈起,附子汤治疗的阳虚比较重,且这个阳虚是纯阳虚。阳虚生外寒,而这个外寒是虚寒,故而可出现寒凝筋骨的疼痛症状。因此,附子汤治疗的是阳虚为本,寒凝为标之证。故而主治可见和真武汤一样的身体疼痛,且有偏于筋骨之间的疼痛。因此,附子汤中用炮附子两枚,重用大辛大热的炮附子治疗阳虚。
另外仲景用生附子一般多用于阴邪内盛格阳于外的急证、重证,如干姜附子汤、四逆汤、茯苓四逆汤、通脉四逆汤、白通汤、白通加猪胆汁汤。附子汤证没有阴邪内盛格阳于外的情况,故而只要重用炮附子即可,无须用生附子。
附子汤中为何不用姜
《神农本草经》记载姜的性味主治:“干姜,味辛,温。主胸满,咳逆上气,温中止血,出汗,逐风湿痹,肠下利。生者尤良,久服去臭气,通神明。生川谷。”由以上记载可以看出,在《本经》之前,亦即东汉以前及东汉早期,医家对干姜、生姜不分,直到仲景才把生姜和干姜区别来用。如仲景在其生姜半夏汤方、橘皮汤等方中明确用生姜或其汁液,至于后世的炮姜、炮姜炭等仲景未用,故而不在本文讨论之列。
《伤寒论》中对姜的运用十分广泛,遍及六经论治之中。在《伤寒论》所载诸方中,60方有姜,其中用生姜38方,十姜22方。方中或为君臣,或为佐使,临床随证选用。纵观《伤寒论》方中生姜的治疗作用,可概括为发汗解表、和胃降逆、止呕化饮,基本与陶弘景在《名医别录》记载的生姜功效主治差不多。《名医别录》言:“归五脏,除风邪寒热,伤寒头痛鼻塞,咳逆上气,止呕吐,去痰下气。”而附子汤主治是纯阳虚,无表实寒,且“口中和”,故而无须用到生姜。
我们常说“附子无干姜不热”,附子汤证明是阳虚为患,为何连干姜也不用呢?这是因为仲景用干姜一般是用于驱寒,但是附子汤证无实寒,附子汤中的寒只是阳虚寒凝导致的虚寒而已。而且附子汤中本身已经用了两枚炮附子。炮附子大辛大热,但其性走而不守,上下内外无处不到,升降出入尽所宜之,上温心阳通脉,中温脾阳散寒,下温肾阳助命火,主脏腑沉寒、四肢厥逆,能壮补元阳、温散寒邪,三阴寒毒非此不能散,三阳厥逆舍此莫能挽,为温里药之长,除寒湿之要药。故而其温阳的作用已经足够强大,无须再用到干姜,此时若伍以辛热守中的干姜,诚如《神农本草经百种录》言:“凡味厚之药主守,气厚之药主散。干姜气味俱厚,故散而能守。夫散不全散,守不全守,则旋转于经络脏腑之间,驱寒除湿,和血通气,所必然矣。故性虽猛峻,而不妨服食也。”二药相须为用,使回阳救逆、温中安寒的作用大增,同时附子的走窜之性随干姜内敛,直入内脏,扶其弱阳,难达其表。所以干姜在助阳的同时也制约了附子走窜之性。而附子汤的作用是使药力达于表(筋骨之间)。况且附子汤已经用了酸收的芍药以制约附子大辛大热的温燥之性,此时也不宜再用干姜之守。而且仲景用干姜一般是和生附子一起用于急救回阳,比较少和炮附子一起运用。(黎崇裕)
附子汤出自《伤寒论》,由炮附子、芍药、茯苓、白术、人参五味药组成,为温阳散寒、健脾祛湿之剂。现将我们临床辨证运用此方的体会,简介于下:
一、背恶寒
我们以此方治疗冠心病等属胸阳不振、阴寒内盛所致的“背恶寒”常可获效。临床中,若舌有瘀斑者加红花、丹参、赤芍等活血化瘀之品;四肢发凉加桂枝;气虚者加黄芪,重用参附;夹痰者重用茯苓,加薤白、半夏。
唐××,男,51岁。1980年6月24日入院治疗。
平素伏案少动,经常熬夜,长期失眠,血压持续在190~170/120~100毫米汞柱之间。1979年冬季以来,常阵发心前区刺痛。1980年5月20日,因劳累过度,情志不舒,骤发胸背剧痛,大汗淋漓,面色苍白,四肢厥冷,手足青紫,处于昏迷状态。急送某医院诊以心肌梗塞,经吸氧、输液等抢救措施,3日后脱险。但仍神志模糊,稍一劳累,心绞痛即发作,于1980年6月24日,入我院住院用中药治疗。先后用活血化瘀,祛湿化痰,育阴潜阳等法治之,症状时轻时重。3月26日突发心绞痛,症见面色青黄,剧痛难忍,背冷恶寒,汗出不止,四肢发凉,指端青紫,舌淡苔白多津,脉沉细。证属阴寒内盛,胸阳不振。尤以背恶寒症状突出,思仲景“少阴病得之一二日,口中和,其背恶寒者……附子汤主之。”以附子汤加味。处方:红参、炮附子各10克,白术、川芎各15克,白芍、茯苓、薤白各30克,急煎频服。
服药须臾,汗止,精神好转,疼痛减轻。二剂后背冷减轻,疼痛消失。以上方继服40剂,心绞痛未再发作,背冷消失,血压稳定在150~140/100~90毫米汞柱之间,能上班工作。
二、脉沉,手足寒
我们常以本方加减治疗外周血管疾病(如血栓闭塞性脉管炎、动脉栓塞、雷诺氏现象),冻疮见手足寒和脉沉之症者。在治疗雷诺氏现象时加水蛭、蜈蚣、全蝎等;栓塞性病变加水蛭、桃仁、红花等;年老体弱者酌加当归、黄芪;肢寒甚者加细辛、桂枝。现举临床治验。
赛××,男,78岁,1981年2月12日入院。
久有气喘、咳嗽、心悸。半月前突觉双下肢发凉,麻木,疼痛,入夜加剧,剧痛难眠。3天后,双脚变为紫黑色,以活血化瘀中药及西药脉通等,症状仍不能控制,病情急剧恶化,左脚大趾溃破,流清稀脓液,剧痛难忍。经介绍入我院治疗。
证见:面色青黑,表情痛苦,剧痛难忍,入夜加重,心悸气喘,下肢冰凉,色呈暗黑,双足背、胫后、腘动脉搏动均消失,股动脉搏动减弱。左足大趾伤口腐烂,流清稀脓液,舌淡白而润,脉沉迟无力。脉率60次/分。证属脱疽,为寒凝气滞,络脉不通所致。治宜温阳益气,活血通络。
处方:炮附子、党参、茯苓、黄芪各30g,白芍、桂枝各15g,白术18g,细辛10g。
服药3剂,疼痛减轻,夜能入睡3~5个小时。上方加当归30g,再服20剂后,伤口缩小,双足黑色渐退。继服32剂,伤口愈合,静止痛消失,腘动脉搏动已能触及。
三、骨节痛
我们常以此方加减治疗风湿性关节炎、类风湿性关节炎之骨节疼痛,属阳虚寒胜者。上之重加桂枝;湿重者加苡仁,重用白术30~60克;寒盛者重用炮附子30~45克。类风湿性关节炎,可加黄芪、乳香、没药等益气化瘀之品。现举临床治验。
王××,女,32岁,1981年3月27日诊治。
阴雨连绵,又居湿地,遂成四肢骨节沉困疼痛,经诊为风湿性关节炎,服激素类药物,病情时轻时重,又服散寒驱风除湿等中药,症仍不解,遂来我院门诊。
症见:面色青黄,气短乏力,骨节痠困疼痛,固定不移,遇寒加重,步履维艰,舌质淡苔薄白,脉沉细无力。此属阳气虚衰,寒湿凝滞。治宜益气温阳,除湿通络。
处方:炮附片、党身、白芍、白术、茯苓各30克,细辛15克,黄芪60克。
服上方4剂,疼痛减轻,可扶杖来诊。原方继服12剂,疼痛消失,可弃杖而行,能参加体力劳动。
四、腹痛
仲景在《金匮要略》中有:“妇人怀娠六七月,脉弦发热,其胎愈胀,腹痛恶寒者,少腹如扇……当以附子汤温其脏”。吾师周连三先生生前常以本方加减治疗妇人胎胀腹痛,尝谓:“此方为温阳峻剂,附子又为有毒之品,妊娠三四月时要慎用。仲景在妊娠六七月时用附子是因为胎元已成,此时用附子则无坠胎之弊,何况胞宫虚寒,失于温煦,有是证则用是药,有故无殒也。其辨证需严格掌握,主要有腹痛发冷,入夜痛甚,喜按喜暖,小便清长,恶寒身倦,胎胀脉弦,舌淡苔白多津等症,方可以本方加减施治。附子乃扶阳止痛之佳品也。”
本方能治妊娠腹痛,不限于少腹,对腹中痛,上腹部疼痛,辨证属阳虚寒盛者,多能手效。如西医诊为胃痉挛疼痛者加干姜;下利重用白芍;兼带红白夹杂者酌加黄连、黄柏;泻泄滑脱不止去芍药,加赤石脂。现举临床治验。
木××,女,28岁,1963年10月12日诊治。
患者身体素健,妊娠6月,感腹部冷痛,恶寒身重,先后服当归芍药散等方剂,腹痛仍未好转。
症见:面色青黄,少腹冷痛,恶寒身倦,入夜加重,胎胀脉弦,大便溏薄,舌淡苔白,并发低热。此属里气虚寒,阴寒内盛所致。治宜温脏回阳,益气健脾。
处方:附子、白术各24克,白芍、党参各15克,茯苓、黄芪各30克。
患者家属以处方内有附子,其辛热有毒,坠胎为百药之长,遂弃之不用,仅服余药2剂,诸症不解。二诊,余告之曰:“附子为温阳散寒之佳品,本方之主药也,弃而不用,焉能收效!”遂以原方,服药4剂,诸症消失,后足月顺产一男婴,健康如常。
体会
附子汤仲景治少阴虚寒之剂。《金匮》亦用此方治疗胎胀,实际功能远不限于此。
方中附子为温阳峻品,用以为君,审仲景姜附方中,附子多用一枚,唯本方用至二枚。临床体会,附子实能破阴回阳,除湿镇痛。我们于临床中,附子常大剂运用,常用15~30g,重则60克,每收卓效。附子虽为辛热有毒之品,经炮制后,其毒已微。掌握药物的煎服法,是提高疗效的关键,本方附子用量较大,需先煎半小时,再纳诸药,三煎兑于一起,浓煎混匀,分4次服,则无中毒之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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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友补丸”看大黄之功效
(2023-01-30
13:58:57)[编辑][删除]
时间:2019-12-09 来源:中国中医药报4版 作者:牛国莲
民国时期,上海有一个“三友实业社”,经营很多业务,其中有医药。三友实业社的经理,很有中药经营理念,他根据市场需求,想在中药方面打出一个品牌,将重点放在中药补药方面,但苦于缺乏人才。于是他邀请上海中医药界的知名人士,求献方,虽然收到的方子很多,但大多所献方未能脱离参、芪、苓、术、茸等补益方面的药物。其中有一方很与众不同,只有生大黄一味,与众方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经理感到惊奇,于是特邀献方者交流。献方者医理渊博,学验俱丰,从多方面多角度阐明了中医“补”的原理。经理听后认为很有意义,于是定名为“三友补丸”。此药投入市场后,十分畅销,深受民众欢迎。
其实用大黄作为补药不仅有三友补丸,据野史记载,民间曾有一位走方郎中,以卖“大补糕”出名,此方秘而不传。一次酒后,不小心被同行套出了实言,“大补糕”的主要成分是焦三仙和大黄。还有一医者,以卖“通补丸”而获利,此方的药物也是大黄也。
三友补丸、大补糕、通补丸以大黄作为补药,不受传统补法、补药的约束,巧妙地将补与通有机地结合起来,不能不说是一种理念与思维的更新,从理论上给补药赋予新的内涵,即“以通为补”。此种“补法”是通过积极调动人体脏腑功能而达到补益的目的,是对补的另一种理解与诠释。这种以通为补的理念早在《中藏经》中就有了,“其本实者,得宣通之性必延其寿,其本虚者,得补益之精必长其年。”东汉思想家王充说过:“欲得长生,肠中常清;若要不死、肠中无渣”。可惜这种理念未被人们充分重视起来。
《神农本草经》中记载大黄的功效有“荡涤肠胃,推陈致新、通利水谷、调中化食,五脏安和”。在此基础上将“以通为用”“以通为补”的理念与大黄的功效结合,才完整体现了大黄补的意义所在。清代杨栗山高屋建瓴认识到这一点,“人但知建良将之大勋,而不知有良相之硕德。”
“苦能泻火,苦能补虚。”可谓大黄之知音。
近年研究认为,大黄有增强免疫的作用,尤其是在治疗急性肾功能衰竭时常扮演重要角色。(牛国莲 山西中医药大学)
经方医学寒热之阴阳表里辨治
摘自2025-6-25中国中医药报
李平 湖南省长沙修真堂中医药发展有限责任公司 许伟明 中国中医药科技发展中心
寒热为人体患病之最易察觉、最具代表性症状。《伤寒论》中论述表热里热、表寒里寒之词句通篇可见,关于少阳半热之论述,亦俯拾皆是。经方医学对寒热的认知,有其独到之处,即寒热症状既分表里,更分阴阳,寒热之阴阳、表里不同,则其治各异。其对寒热症状的论述、辨识和论治之精当,远非其他医学所能比肩。
寒热之气用形质
经方医学认为,人体一切之机能,包括寒热,即中医之所谓气用。人体寒热,与血液运行紧密相连,寒热为气用,血液为形质。人体之寒热,与血随行,热之所在,血必已至,寒之所在,血必未至,此亦为现代医理所证实。亦因此,民国伤寒大家陆渊雷曰:“人体之热,与血俱行,血之所至,热亦至焉。太阳病桂枝证,本是肌表充血,热在于表,用发表解肌,则病毒减热亦散。今反用下剂,引起腹腔内之充血,则表热随血入里。”
人体发热,乃正邪相争之病理反应。热为血之显用,可知人体患病,其体表之所以有热,是因人体之血已聚于表,亦是人体欲从表驱邪而愈病之明证;人体患病,热在半表半里、在里者,是因血已至半表半里、已至里,同样亦是人体欲从半表半里、从里驱邪而愈病之明证。于此之时,若能辨清寒热之阴阳表里,对证而施治,则可一药而愈也。
寒热之阳证辨治
《伤寒论》第7条云:“病有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其文意,谓发病时,发热而恶寒者则为阳性病;无热而恶寒者则为阴性病。本句是中医辨证的重要纲领之一,主要从“发热与否”来区分疾病属阳证还是阴证。陆渊雷《伤寒论今释》中记载:“山田氏云,此条三阴三阳大纲领,寒热虚实之原本,不可不明也……按《玉函经》以此一节为太阳篇开卷第一章,可谓仲景氏真面目也。”另,《伤寒论》第11条又云:“病人身大热,反欲得衣者,热在皮肤,寒在骨髓;身大寒,反不欲近衣者,寒在皮肤,热在骨髓也。”此为仲景书以表里论寒热者,亦为寒热症状辨治之精髓要义。结合上二条及《伤寒论》诸证治条文,可知:凡阳性病者,在太阳病中,无论桂枝剂亦或麻黄剂,患者发热、恶寒同见,经方以麻黄、桂枝等一众温药发汗解肌,治热不治寒,热退寒自消。《伤寒论》第12条桂枝汤证、第35条麻黄汤证、第38条大青龙汤证等是其例。
在阳明病中,无论白虎剂亦或承气剂,患者发热为常、恶寒为鲜,《伤寒论》第169条白虎加人参汤证、第350条白虎汤证等是其例。经方以大寒之石膏、大黄、芒硝治热不治寒,热退寒亦消。
在少阳病中,无论柴胡剂亦或栀子芩连剂,患者发热恶寒以寒热往来互见为常,《伤寒论》第96条小柴胡汤证、第136条大柴胡汤证是其例。经方亦仅以柴胡、黄芩、栀子一众苦寒清凉之味,治热不治寒,热退寒亦消。
故阳性病之发热恶寒者,其热为真热,为自觉、他觉共见症;其寒为假寒,仅为自觉之症,经方治热不治寒,热退寒即消。
寒热之阴证辨治
凡阴性病者,虽皆可见手足厥寒、形寒肢冷,然并非皆无热也,《伤寒论》第7条言其无热者,乃实谓其热为假热或所谓格阳之热,为自觉之症,无须专门用药而已。
在太阴病中,四逆证、通脉四逆证者,其下利清谷、里寒外热,《伤寒论》第353条四逆汤证、第317条通脉四逆汤证是其例。经方以附子、干姜大热之剂,治寒不治热,寒消热自退。
在厥阴病中,乌梅丸证者,脉微而厥、而复时烦,《伤寒论》第338条乌梅丸证是其例。患者虽有烦热,然经方仍以附子、干姜、细辛大热之剂治其寒,虽同时以黄连、黄柏治其热,然此厥阴之热,为阴性病中热之例外者。
在少阴病中,虽亦为发热、恶寒同见,然患者寒多热少,以恶寒为常,发热为鲜,少有发热者,仲景书亦谓之为反发热,如《伤寒论》第301条麻黄细辛附子汤证者。少阴病与太阴病之治同理,经方亦以大热之附子,加味桂枝、麻黄等一众温热发表之剂,治寒不治热,寒消热亦退,《伤寒论》第20条桂枝加附子汤证、第301条麻黄细辛附子汤证、第302条麻黄附子甘草汤证等,皆是其例。
寒热之表里辨治
经方医学辨证施治,于症状多不离寒热,于病位则概不离表、里、半表半里。经方医家陈雁黎谈八纲在《伤寒论》出现频次时谓:“八纲中辨寒热为第一要义,占46.5%。其一……必须以草药的寒治疾病的热,以草药的热治疾病的寒……其三,寒热的病情,必须反映于病位(表、里、半表半里)。”
经方寒热症状之表里辨治,其理大致如此:热之所在,血之已至,人体欲从此部愈病也,经方医家当于此而对症用药。就人体正邪争斗之本质而言,表证为人体正气欲从表、从上驱邪而出,战胜邪气而愈病之趋势症状,常以麻黄、桂枝类,顺势发表解肌而治;同理,人之里证,或下利,或有燥屎,亦即人体正气欲从里、从下驱邪而愈病之趋势症状,故施以理中或承气类,使人体里证从里、从下而解。是以知经方治病,非以药物与所谓病邪直接相争、相斗,而是以药力助人体之正气。病能愈者,系人体自然疗能之功,药力不过顺势而助力增势,不明此理者,断不会知晓麻桂一众甘温热药,何以能解太阳伤寒、太阳中风之表热也。
经方医家认为,实际临证中,表、里、半表半里之寒热,多交错而现。表热与里热、半热同现者,当从里热、半热而治,《伤寒论》第168条云“表里俱热,时时恶风,大渴”,主以白虎加人参汤,则是其例。同理,若表寒与里寒、半寒同现者,当从里寒、半寒而治,《伤寒论》第317条寒利而见手足厥逆者,治从太阴通脉四逆汤,则是其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