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针刺之“得气”
(2022-11-23 07:57:13)“得气”一词,在针刺中很常用。《灵枢·小针解》中说:“针以得气,密意守气勿失也。”说明针刺治疗必须得气,而且要守住气而不让失去。气,现在都解释作针刺引起的感觉,或说感应。因而“得气”也可说是激起机体的感应。既说是感应,那就随各人的体质、病情和具体部位的不同而有若干差异,不能用一个统一的要求来看待。
有些部位感觉灵敏,有些部位感觉迟钝,这是气有阴阳和多少的不同。例如四肢末端感觉最灵,俗语所谓“十指连心”;而头身脊背正中和深部内脏则感觉迟钝。《内经》所说“阳受气于四末,阴受气于五脏”,这话从感觉来分析也是容易理解的。阳气,可以看成是感觉灵敏的气。
四肢末端之所以感觉灵敏,还由于这些部位是阴阳经脉会合处,《灵枢》所说:“夫四末阴阳之会者,此气之大络也。”这话还适用于任督脉的衔接部——口唇和肛门周围。这些部位的井穴以及人中和会阴等穴常用于急救和治疗精神病,能发挥回阳救逆、通调阴阳的作用。在头脊正中的督脉经穴,针刺则不如灸法能取得较好的感应,故多用灸法才有利于振奋阳气。
感觉因各人阴阳气质的不同而有差异。疾病和衰老都会影响气血的功能,久病和老年,其“气涩以迟”,感应较迟钝;新病和弱小,则“气滑易脱”,感应较灵敏。如风湿病和糖尿病患者,针刺感觉很差;小儿患者和神经官能症患者,针刺感觉特灵敏。所以针刺得气,既要辨部位特点,还要辨患者的气质和病情。其中辨部位特点是最为基本的,应结合组织结构加以具体掌握。
针刺皮肤只出现单纯的痛感,刺到肌肉层可出现酸胀感,刺及血管壁会出现痛感,刺及神经支会出现麻感,触及神经干时则出现麻电感。作为得气的“气”应包括这多种感觉,而且要分析以何者为主。
刺卫者出气
古人提出的“卫气”“营气”“谷气”都属得气的内容,而以“谷气”为主。“刺卫者出气”,说的是取皮肤的气。皮肤不会有酸麻等细微感觉,透皮时只有痛,这痛是卫气的反应。临床应用皮肤针、皮内针(包括耳穴埋针),以及皮下留针的刺法都属此类。
刺营者出血
透过皮肤刺及血管壁的痛感则属于营气的反应。“刺营者出血”即指刺及血管壁以致引起出血现象。临床应用粗针和三棱针浅刺出血,或皮肤针重叩出血等泻络刺法都属此类。
谷气至而止
刺到肌肉层,若不碰上血管一般不会有痛感,而是或酸或胀以及某种沉重的感觉。关节附近的筋间胀重感尤为明显。刺及神经组织则出现麻感,以至较为剧烈的麻电样的放射性感觉。对这些感觉,在《针灸内篇》中有说:“凡针人穴,宜渐次从容而进。攻病者知酸、知麻、知痛,或似酸、似麻、似痛之不可忍者即止。”这里强调出了一个限度,即“不可忍者”。
杨继洲论针刺补泻时有一警句:“凡刺浅深,惊针则止;凡行补泻,谷气而已。”针刺的深度和刺激量,掌握到病人受“惊”的程度就适可而止;对于施行补泻手法,主要在于掌握“谷气”。
何谓“谷气”?《灵枢》中有句话:“邪气来也紧而疾,谷气来也徐而和。”说明比较和缓的、能够耐受的针下感觉才是“谷气”;相反较为急疾的,难以耐受的针下感觉就算不上“谷气”,应称之为“邪气”。因而触电样的刺激神经干的针感,古人是不把它列作主要的得气要求的。可能因为“紧而疾”的针感不如“徐而和”的针感更具有持续作用,有利于“守气”而不“失气”。针刺镇痛的远道取穴情况就是根据这个原则。
针刺以达到“谷气至而止”,谷气是指处于“分肉之间”较为深层的针感。《灵枢》在论浅、中、深“三刺”时说:先刺皮肤层的卫气部分,使“阳邪出”;再刺入皮下层的营气部分,使“阴邪出”;三刺入“分肉之间”的谷气部分,自然可祛除外部的邪气而守住谷气。还说“谷气至”是已补而实、已泻而虚的结果。杨继洲所说的“凡行补泻,谷气而已”,即本源于此。
得气既是补泻的目的,又是补泻的基础。因为针刺补泻的全过程都离不开“气”。早于进针之前就要促使“气”来。《难经·七十八难》说:“当刺之时,必先以左手厌(压)按所针荥俞(穴)之处,弹而努(怒)之,爪而下之,其气之来如动脉之状——顺针而刺之,得气,因推而内(纳)之,是谓补;动而伸之,是谓泻。”这里说的,在进针之前就要运用压、按、弹、爪(掐)等手法以促使“气”来,随后进针以“得气”,再行“推而纳之”或“动而伸(提)之”的补泻手法。这既以得气为基础,又要求更好的得气,也可说成是“调气”。
必一其神,令志在针
在《难经》之前,《灵枢·终始》对“得气”首先论述,要求医者集中思想于用针:“必一其神,令志在针”;由此来调动患者的“神”和“气”:“以移其神,气至乃休”;随后医生的用针必须既坚定用力,又谨慎掌握:“坚拒勿出,谨守勿内,是谓得气。”这里强调医者的“神”与“针”的关系,患者的“神”与“气”的关系,以及医者用针时“坚拒”和“谨守”的重要性。其中连带提到的“男内女外”(《难经》作“男外女内”),似乎已无关宏旨。原意“内”、“外”当是指深、浅而言,男子可稍深些,女子可稍浅些。杨上善《太素》注说:“针下得男内气,坚拒勿令出也;得女外气,谨守勿入内也。”
气之至也,如鱼吞钩饵之沉浮
后世针灸著作描写针刺得气情况,最为生动的要数窦汉卿《标幽赋》中的一段话:“气之至也,如鱼吞钩饵之沉浮;气未至也,如闲处幽堂之深邃。”当患者接受针刺时,局部会有酸胀等感觉,随之出现肌肉反应,这时医者持针的手下才会有沉紧的感觉;如患者针下无反应,则医者手下只有空松的感觉。《医学人门》对此解释说:“如针下沉重紧满者,为气已至;若患人觉痛则为实,觉酸则为虚;如针下轻浮虚活者,气犹未至。”这里主要也是从医者手下的感受来描述得气与否,对患者的感觉只说痛属于实而酸属于虚;这方面说得比较具体的,还是《针灸内篇》所记的那段话。
“有感而无应”与“无感而有应”
解释“得气”为“感应”应当是包括感觉和反应这两方面,而不单纯是针感。气至而有效,气至与疗效之间有直接关系。
针刺感应中,患者对针处的感受是直接的,而医生施针的手下感受是间接的。有些病症,患者虽有酸、胀、重、麻等感觉,但不能出现针下沉紧的反应。
如小儿麻痹症的患肢,医者所感受到的只有空松感,不能算是得气。这是因为小儿麻痹症是脊髓前角灰质的传出神经元受损,而后角的传入神经元功能正常,这种病况造成“有感觉而无反应”的“软瘫”。
假如是截瘫,造成病位以下的感觉完全消失却存在不自主的肌肉收缩反应(硬瘫),这时医者针刺的手下会有紧涩感而不是空松感,但仍不能算是得气,只能说是病气或邪气。
下运动神经元瘫痪(软瘫),中医属于痿症,针刺有“感”而无“应”;上运动神经元瘫痪(硬瘫),中医属于风瘫、拘急、半身不遂等症,针刺随病情的不同,或无感觉,或有模糊而错乱的感觉,但有不自主的肌肉反应,可称“无感而有应”。(李鼎)
针法太师窦汉卿
窦汉卿(1196—1280),金元时期理学家、针灸医家,著有《针经指南》《标幽赋》 等,其“流注八穴”“补泻在于手指”“莫如用针”“气至沉紧”等针灸学说对后世针灸医家颇有影响,对针灸学的发展具有一定贡献。
公元1211年蒙金战争开始,此时兵连祸结,百姓背井离乡,转徙南北,寒饥路隅。窦汉卿的家乡在河北邯郸,在逃难的路上,他看到很多患病的难民因为没有医药救治而死去,萌生了学医的念头。窦汉卿历尽艰辛,来到了河南清流河畔的外祖父家,随即病倒在床,舅父请了当地一位姓王的名医给他诊治,窦汉卿渐渐康复。在感恩王医生的同时,窦汉卿也领略到了中医药的神奇。
那时跟人学医是要交很多学费的,舅父家并不宽裕,无法满足窦汉卿拜师学医的心愿。于是窦汉卿经常跑到王家诊室观看王医生诊病。
一日,窦汉卿在王家诊室观诊,正赶上王医生的爱女读书有疑问想询问父亲,因为王医生患者多,一时难以脱身解答,窦汉卿便在一旁悉心给予解释。王医生父女十分敬佩窦汉卿的才华,每逢窦汉卿去观诊,王医生均以先生称呼,他的女儿也积攒了一些问题前去请教,久而久之变得熟络起来。后来,王医生把女儿许配给窦汉卿,窦汉卿亦三拜九叩,从此跟王翁学医。
王医生在当地很有名气,其医德医术受人尊重,他细心地传授给窦汉卿诊脉和方药等。窦汉卿谦虚好学,颇具悟性,加上他的儒学根基又好,不久便将《黄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伤寒论》等医书了然于心。窦汉卿夜间秉烛攻读,白日里跟着王医生侍诊,就这样三年过去了。有一天,王翁对他说:“世方多难,能业医术,则可以济人而善身”,使其业医,并嘱其求师学习针法。
公元1232年,窦汉卿37岁。这一年,蒙军占河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家中亲人都已故去,于是窦汉卿逃难到汝南。他在汝南县遇到同来避难的山东藤县儒医李浩及其子李元。李浩喜医方术,擅长针灸治疗疾病,元初经常往来于东平间,为百姓治病,医术高超。窦汉卿想起岳父曾嘱其学习针法,随即跟随李氏父子学习“铜人针法”及43穴。
次年6月,金朝国势已积重难返,哀宗虽竭尽全力,终究无力回天,形势恶化,哀宗又逃往蔡州。金哀帝迁蔡,窦汉卿认为大兵将至,不迅速离去,祸在旦夕,于是又南渡淮河,至湖北德安府孝感县。窦汉卿与孝感县令谢宪子一见如故,互相了解后,谢宪子安排窦汉卿在自己家中居住,并且教授窦汉卿《论语》《孟子》《中庸》《大学》。窦汉卿朝益暮习,颇有所得,丰富了自己的学识,所学更加精切。窦汉卿通过跟谢宪子学习理学,为后来与同时期的另一位大儒赵复共同将理学传播到北方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公元1253年冬天,寒风呼啸。驻扎在北方爪忽都一带的蒙古兵,刚刚从南方征战归来。宣威将军孛兰系突然身体壮热,昏迷不醒。军医罗天益看了脉象,用了药。三天过去了,病情没有起色,罗天益很着急,蒙古人更有责言。另一位军医给罗天益支招,让他去请教窦汉卿。
罗天益几经寻找,终于找到了窦汉卿居住的帐篷。在火炉旁,两位医学家共聚一起畅谈。罗天益将孛兰系的症状和治疗过程详细陈述一遍,窦汉卿听后笑着说:“罗先生可以试试针刺大椎穴,用泻法,然后再针刺他的太溪穴,用补法。病人应当热退神清。”罗天益听了窦汉卿的一番指导,马上回到孛兰系的军帐,按窦汉卿所说的方法予以针刺。随着银针的刺入,孛兰系立即苏醒,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身体的壮热开始消退。
罗天益非常惊喜,“为什么要用这两个穴位呢?”罗天益不解地问。“大椎穴在颈椎后侧高骨下,是督脉的奇穴,人身上的阳气凝聚于此,经络郁闭,所以要发热,督脉上通于脑,主神志。采用泻法,正是为了疏散经络,通达阳气。试问,当身体壮热时,病人是否手脚冰凉呢?”窦汉卿一边解释,一边发问。“是啊,孛兰系的四肢就像冰一样寒凉。”“那为什么要用太溪穴呢?”罗天益继续问。窦汉卿认真回答说:“太溪穴是足少阴肾经的原穴,肾是水源,补太溪穴,正是为了弥补病人的阴精损伤。”罗天益听着窦汉卿的解释,如醍醐灌顶,高兴得不知所措。(王富春 王新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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