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科疑难急症涉及面广,互有关联,应对迥异,兹举其要。
怪病出奇招
怪病指临床表现怪异,辨病查无明确诊断,辨证难下定论,治疗定向难准,常规治疗少效的病症。
回顾江苏省中医院开设病房之初,住院患者徐某,症见周身皮肤黑暗,骨节疼痛,恶寒怕冷,姑称之为黑变病,治以温肾扶阳,通阳破阴,亦无改善。无法治疗,试用黑锡丹,每服3克,数日后,症情迅即减轻,2年后复发仍用黑锡丹控制。后又发,再来求医,又取药一次,最后因无货供应,停诊。又曾用黑锡丹治疗耳鸣耳聋两例,经清肝泻火,滋肾养肝无效,审其为真阳亏虚,火不归元,浮越于上,药后听力复常。
以上两个病证虽异,治疗却同,该方源于《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原治喘脱危证,显示了中医审证求机,异病同治的特色,启发了现今研究金石类药治病的门径。
重病出狠招
“温病下不厌早”是温病学家的经验。笔者在救治出血热(疫斑热)时,在发热期就用寓下于清、通利腑气的治法,在肾衰少尿期予泻下通瘀合剂,药后便通尿行,肾功改善,疗效显著。个别危重病人,可用大黄30~40克,芒硝15克,枳实15克,能转危为安。此法与清瘟败毒饮大中小三个剂量用法相同,说明用药的剂量轻重是关键,医者要胆大心细,因病而异。
危病出急招
这类病人多为发病暴急、病势危重或慢病急变,当多治法合用,多途径给药,多剂型并举,中西医互补。1998年,我校某学生患重症肺炎住西医院,治疗35天,用多种抗生素无效,病势危在旦夕,热、痉、厥、闭、脱,五大险证俱全,用中药清热化痰,熄风止痉,开闭固脱,加服安宫牛黄丸、羚羊粉、紫雪丹、猴枣散,二诊服药4剂后病势扭转,转危为安,继以益气养阴为主善后,显示中医治疗急症的优势。
难病出绝招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在江苏省中医院病房收治一例支气管扩张大咯血患者。因出血量多,请西医会诊,同意转院手术,但检查已不能适应,故复回江苏省中医院,病陷绝境,相互商讨。我根据既往经验,告知可服童便,患者表态乐意接受,如法炮制取尿,服后血得以止。中医认为,童尿有滋阴降火、凉血消瘀之功,现代科学研究发现其中可以提取尿激酶,化腐朽为神奇。
慢病须缓调
慢性病患者病多且杂,有的位居疑难病前列,如慢乙肝、肿瘤等。此类病多起病缓慢,病情反复,迁延难控,无确切疗程,疗效不稳定,久治难愈,患者多终身带病。医者切忌急功冒进,应稳中求效。祛邪不必务尽,扶正不能壅邪,长期坚持治疗,控制病情传变。治疗当以扶正为主,清养上焦,以畅心肺气血,健运中焦,以助化源,补益下焦,以培根本,正强则邪去,缓图取效。
附肺癌案
王某,男,71岁。初诊(2004-9-17):右下肺鳞癌术后化疗已5年,经常咳嗽,持续难平。最近基本稳定,咳嗽不多,气喘,动则加重,痰白易咯,胸不闷,纳佳,大便正常,舌苔薄黄腻,质红稍裂,脉细滑。辨为热毒痰瘀阻肺,气阴两伤,肾虚不纳。
处方:南北沙参各12克,大麦冬10克,五味子5克,生黄芪20克,山萸肉10克,紫石英20克,灵芝6克,诃子肉10克,炒苏子10克,桃杏仁各10克,法夏10克,炙款冬10克,猫爪草20克,山慈菇15克,露蜂房10克,肿节风20克,炙僵蚕10克,泽漆15克,炙白前10克,白果肉7粒,核桃肉10克,白花蛇舌草20克,大熟地10克。
二诊(2004-12-22):干咳,气喘,痰不多,两足清冷,食纳知味,寐可,舌苔黄薄腻,质暗红有裂,脉细滑。初诊方加鸡血藤15克、当归9克、坎脐2条(因缺药改紫河车粉4克分吞)。
三诊(2005-5-6):近来咳嗽不显,痰黏色白,胸闷气短,舌苔中部黄,质红,脉细。胸部CT示:右下肺癌术后化疗后,与以往病灶相仿,未见明显复发及转移征象。初诊方加羊乳15克、天冬10克、当归10克、紫河车4克(研粉分吞)、漏芦12克、龙葵20克、炮山甲15克(先下)。
四诊(2005-8-17):患者自诉近来咳嗽咯痰稳定,胸不闷,气喘减轻,食纳良好,大便正常,口干,舌苔中部黄腻,质暗红,脉小滑。予初诊方加羊乳15克、当归10克、太子参12克、龙葵20克、紫河车粉4克、天冬10克。后患者长期服用原方调治,近况基本平稳,精神状态良好。
本案患者右下肺鳞癌手术化疗后5年,癌毒久踞,痰瘀阻肺,肺之气阴耗损,久则肾气肾阴亦伤,构成上盛下虚,肾不纳气,气不归元之证,故见胸闷气喘,动则加重,两足清冷。治疗当从补肺益肾、降气化痰之法,方取平喘固本汤、苏子降气汤之意。药用太子参、生黄芪、灵芝、五味子、山萸肉、紫石英、诃子肉、核桃肉、紫河车粉等补肺益肾,纳气平喘;炒苏子、杏仁、法夏、炙款冬、炙白前降气化痰,止咳平喘;南北沙参、天麦冬、熟地、羊乳益气养阴;猫爪草、山慈菇、露蜂房、肿节风、炙僵蚕、泽漆、白花蛇舌草、漏芦、龙葵、桃仁、鸡血藤、炮山甲化痰软坚,散结抗癌。本案采用复法治疗,方药组合有序,扶正可以祛邪,解毒即是扶正。药证相符,四诊咳嗽咯痰不重,胸不闷,气喘减轻,患者坚持服药,前后调治3年,随访病情稳定。
心病用心疗
人之所主在心,心之所主在神,若愁忧思虑,心肝气郁火结,情志异常,则由功能失调转为实质性病变。
既往曾治疗一汤姓患者,面目黄染、尿黄,查黄疸指数、胆红素高,
屡次改法处方无效,停诊。2~3年后偶遇之,告之因夫妻关系不和致病,离婚后不药而愈,提示心肝气机郁结,胆汁疏泄不畅,可以导致心身疾病,真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药为中医。
见痰休治痰
痰有有形和无形,如从肺咳出或躯体骨节生长包块,为有形之痰;如表现多个怪异症状,精神失常,多属无形,为痰证。痰非病本,乃病之标。凡因病生痰者,治必求本,不能单纯地见痰治痰,应该审证求因施治,病本去而痰自清,如虚痰补之,实痰祛之,热痰清之,寒痰温之,湿痰燥之,燥痰润之,风痰散之,郁痰开之,食痰消之……若因痰而续发某些病证时,则应以治痰为先,不能单纯见症治症,痰去则诸症自愈。尤其是痫厥、哮喘等重病急症,痰势壅盛者更应先治其痰,以缓其急。
附癫狂案
张某,男,已婚。患者1973年曾患精神病,经精神病院治疗,服氯丙嗪、安坦等1年多病愈。近因精神刺激又复发。
初诊时斥其岳母为魔鬼,奋起吐唾,云可使其显原形,向其弟索取苹果,而又说已被坏人下毒,必欲其再购,方称忠诚。神情举止失常,言语怪异,语无伦次,多疑幻想,幻视幻觉,夜寐时好时差,咯痰质黏,量较多,大便少行,舌苔腻白,边尖红,脉弦滑数。此为心肝气火郁结,痰热内生,瘀阻神窍,心神不宁。拟疏泄郁火,清化痰热,开窍宁心。
处方:醋柴胡3克,制香附10克,龙胆草6克,炒黄芩10克,白薇10克,法半夏10克,陈胆星10克,炙僵蚕10克,矾郁金10克,石菖蒲4.5克,鬼箭羽12克,紫贝齿30克(先煎)。5剂。另:礞石滚痰丸50克,每次5克,每日2次。竹沥水2匙,分2次兑入药中冲服。
二诊:药后咯痰减少,神情举止较安,言语较有伦次,但仍言多而无控制。大便日行2~3次,时干时溏,寐安,纳振,口干,舌苔薄白腻而有黏液,脉弦滑数不静,治守原议。原方去紫贝齿、黄芩,加珍珠母30克(先煎)。另加万氏牛黄清心丸1粒,每日2次。
三诊:服上药35帖,幻想已能控制,精神安静能寐,或有梦,口干,咯痰量少质粘,大便干,日行2次,舌苔黄糙腻,质红,脉细弦滑。治以清泄郁火,化痰安神。上方去矾郁金、丹参、竹沥水,加柏子仁12克、麦冬12克。
四诊:药进10剂,一般尚平,近来上半日班2周,全日班1周,劳累后头晕、头顶时有掣痛,咽有痰仄感,口稍干,二便正常,舌苔薄黄,质红,脉细弦。痰火郁结已解,心肝脏阴未复,转予补益心肝以安神志。
处方:川百合12克,麦冬12克,柏子仁10克,丹参12克,功劳叶10克,朱茯神12克,白薇12克,炙僵蚕10克,珍珠母30克(先煎),夏枯草10克,旱莲草10克。5剂。
该患者因受精神刺激,恼怒伤肝,气郁化火,灼津成痰,痰瘀蒙阻神窍,心神不宁,发为癫狂之疾。《证治要诀》所谓“癫狂由七情所郁”,故拟疏泄郁火,清化痰热,开窍宁心为治。方中以柴胡、香附、白薇、龙胆草、黄芩疏泄肝经郁火;半夏、胆星、僵蚕、竹沥、礞石滚痰丸泻火逐痰;矾郁金、菖蒲开窍;鬼箭羽、丹参活血以祛痰瘀;紫贝齿、珍珠母安神镇心;配用万氏牛黄清心丸加强清心开窍之力。投药20剂,患者言语举止即告正常。继守原法出入加减巩固疗效。至四诊因痰火郁结渐清,心肝脏阴未复,故转予补益心肝以安神志,调理善后。
见血休止血
血证通指出血,扩而言之,有血溢、血瘀、血虚、血实、血寒、血热之分。
出血总由气火逆乱,血不循经,络脉损伤,血出于外。但气有盛衰,火有虚实,临证还当求因论治,配合清热、凉血、滋阴、补气、补血、祛寒、祛瘀等法。不能单纯见血止血,而致蓄积成瘀,瘀血所引起的出血尤须慎用,瘀血不去,新血不生,血不能止。要全面理解血虚、血瘀、出血三者的因果关系。血为气母,血虚气弱,脉道不充,血气不旺,血涩成瘀。血溢脉外,蓄积体内,形成瘀血,瘀阻经络,新血不能循其常道,又可导致或加重出血。出血耗伤气血,血虚气弱,血失统摄,血不归元,离经妄行为瘀,故治非一法。
既往曾经治疗一例咯血,血色暗黑的患者,久治不愈,胸胁时有隐痛,投以血府逐瘀汤、三七粉,出血控制。另曾见一例支气管内膜结核患者,属阴虚肺燥之体,多年每到秋天即行咯血;又一例不明原因大咯血,每逢愤怒之后,气从胸部左侧上升至咽喉,面红目赤,血出量多,说明出血受内外环境影响,必须审因辨治,不能囿于一法。
大实有羸状
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虚实共处于矛盾的统一体内,此消彼长,主次不等,实中有虚,虚中有实,真假难辨。
如妇女“干血痨”病,因五劳所伤,虚火久蒸,瘀滞不通,久则瘀血不去,新血难生,干血内结,阴血不能外荣,经闭不行,身体羸瘦,骨蒸潮热,肌肤甲错,面目黯黑,目眶青紫,虚中有实。治当祛瘀生新,缓中补虚,不可纯补纯攻。宗金匮意,用大黄虫丸合桃红四物汤,养血活血,标本同治。
至虚有盛候
某些慢性疾病,正虚发展到严重程度时,因虚致实,则可见邪盛的表象,掩盖虚的本质,须急则治标,但治标必须顾本。
如肝脾肿大,触之有形,质硬,或见黄疸,腹胀脐突,面色青苍,形体瘦削,如“蜘蛛人”,此为土败木贼,癥积末期,属于正虚邪盛之类。本虚标实,纯攻则伤正,纯补则壅邪,当攻补兼施,或先攻后补,以缓其急,方如舟车丸、己椒苈黄丸。正虚为主者,又当“养正积自除”。
尾语:识得个中趣,方得称上医。(国医大师 周仲瑛口述 金路襄整理)
时间:2021-03-29 来源:中国中医药报4版
作者:周超凡
中医的治则概念包括治疗思想、治疗原则、治疗方法三部分。这三部分相互交叉渗透,相辅相成,治疗思想决定着治则、治法,也是临床取得疗效的决定性基础。治疗原则是对疾病治疗具有普遍指导意义的临床治疗思维,贯穿在每一个临证实践过程中,也是中医临床实践的基本指导思路。治疗原则是在治疗思想的指引下产生的,对临床立法、处方、用药、善后、调摄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
防微杜渐
“防微杜渐”的原意是在事物发展过程中,宜时刻保持警惕,当出现不好之征兆与苗头时,须及时加以制止与纠正,不能由其继续发展。《尚书》上说:“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国家要求得长久的稳定和安宁,必须防患于未然。治病养生也要尽早发现祸患,治于未乱。事物发展是由易至难、由细至巨的过程,
必须要“慎易以避难,敬细以远大”。所以,“防微杜渐”是治则之首。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筋脉,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脏”。任何疾病都有由浅入深的过程,“上工治末病”即高明的医生应该趁疾病轻浅的时候治疗,若疾病已到深重,则会比较棘手。正如《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所说:“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因时、因地、因人制宜
《汉书·韦贤传论》说:“汉承亡秦绝学之后,祖宗之制因时施宜。”提示凡事要根据不同时期的情况,采取与之相适应的妥善措施,不能呆板,随机应变相机行事才为妥。
《素问·六元正纪大论》道:“司气以热,用热无犯,司气以寒,用寒无犯,司气以凉,用凉无犯,司气以温,用温无犯。”讲的是六气的正常生化和异常生化,胜气复气等淫邪致病的主治原则都要配合甘苦辛咸酸淡所化的治疗方法,也是在告诫勿犯四时寒热温凉之气。因地制宜者,如“至高之地,冬气常在;至下之地,春气常在”,强调在治疗时不可一概而论,必须加以区别。而《素问·异法方宜论》论述东南西北中“一病而治各不同”的因地制宜,更是要注意病人所处地理位置的不同,还要因人制宜。辨证治疗首先要区别不同的情况,再制定适宜的治则治法,交相参宜,才最为得当。
标本先后
《管子·霸言》说:“大本而小标”。许慎《说文解字》说:“标,木杪末也”。中医理论引申为因病之主次而先后施治。《素问·至真要大论》说:“夫标本之道,要而博,小而大,可以言一而知百病之害。”
标本先后就是抓主要矛盾或矛盾的主要方面,或先治本,或先治标,或标本同治。标本先后的判别一般以疾病发生的时间顺序为主要依据,辅以疾病的轻重缓急。一般情况下标病不急时要治其本,但在疾病发展演变过程中,标病将要危及生命,或在诸多病理矛盾中,标病成为突出的主要矛盾时,当先治标,否则恐贻误病情甚则危及生命。“病发而有余,本而标之,先治其本,后治其标,病发而不足,标而本之,先治其标,后治其本”。就是说应根据病证虚实确定标本先后治则,具体实践时需结合轻重缓急,审证论治,而非套用固定格式。
治病求本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治病必求于本”,这是《黄帝内经》治则中最根本的一条,体现了中医学辨证论治的精髓,为中医论治疾病的总原则。一般来说,标根于本,病本能除,标亦随之而解。寻找出疾病的根本原因并进行针对性治疗,是辨证论治的一个基本原则。中医临床上常用的一般治疗方法,都是“治病必求于本”的具体体现。
在辨证施治过程中,首先必须明确标本,如果标本不明,治疗就无主次。《素问·标本病传论》指出:“知标本者,万举万当,不知标本,是谓妄行”。所谓标本,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它是用来说明疾病的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正气为本,邪气为标;病因为本,症状为标;内脏为本,体表为标;久病为本,新病为标等等。治病求本还可体现在辨表象之逆从,—般来说疾病多会表现出与本质相符的表象,治疗当逆其表象。如寒证用热药,热证用寒药,虚证用补法,实证用泻法。《素问·至真要大论》:“逆者正治”即是此意。疾病的发生发展是一个邪正交争的复杂过程,证候表现多种多样,病理变化极为复杂。病情有轻重缓急的区别,不同的时间、地点和个体差异对疾病变化也会产生不同的影响。因此,只有善于从众多现象中,抓住疾病的本质,分清矛盾的主次,问题才能迎刃而解。治病求本,是各种辨证方法的共同目标。它正确的揭示了人体整体和局部的关系,同时还具有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的灵活性。
因势利导
“因势利导”是一种兵法,也是中医治则。《史记·孙子吴起列传》中说“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说的就是善于作战的人能因势利导。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中说:“凡逐邪者,随其所在,就近而逐之,脉浮则出表为顺,故以白虎之金飙以退烦热。若沉小有力,病纯在里,则非下夺不可矣,故主以大承气。”因势利导的方法尤其在实证、偏邪的情况下运用较多,如汗、吐、下法在临床中视情而用,往往收效甚捷。
协调阴阳
“协”是个会意字,由表示众多的“十”和表示把许多股力量合成一股力量的“劦”字组成,意即会同、共同合作。许慎《说文解字》上说:“调,和也”,“调”的本义是和谐、协调。
《素问·至真要大论》说:“谨察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阳病治阴,阴病治阳”。人体正常的生命活动,是阴阳对立统一协调的结果,疾病的发生则是阴阳失去相对平衡,出现偏盛或偏衰所导致,如果阴阳不能相互为用而分离,人体的生命活动也就停止了。阴阳偏盛偏衰是疾病发生发展的根本原因。因此,治疗的总目的就是调节阴阳,以平为期,使偏盛偏衰的阴阳达到动态的平衡。故《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治病必求于本”。
正治反治
正治亦称逆治,是与病情相逆的直折的治疗方法。比如“热者寒之,寒者热之,虚者补之,实者泻之”之类;反治也称从治,如“寒因寒用,热因热用,通因通用,塞因塞用”之类。“正”的意思就是垂直或符合标准方向,是与“偏、歪、斜”相对的方向或者支点。临床实践中正治法的应用多种多样。如有瘀血要活血化瘀,气滞者要理气,癥瘕积聚者要软坚散结等,这些都可以归结到正治法中。
临床上反治的运用包括“真假寒热”和“真假虚实”两个方面。治病求本的“本”就是指疾病的病因,所以凡“真寒假热”“真热假寒”“大虚似实”“大实似虚”的证候,均可以采用反治法来治疗。这里的“反”是指疾病的反常证候,“治”是指治疗疾病的根本原因,也是中医治病求本思想的体现。
攻补兼施
凡虚证中杂有实证,实证中混有虚证,以及虚实共见的,都是虚实错杂证。例如表虚里实、表实里虚、上虚下实、上实下虚等。虚实错杂的证候治当以攻补兼施法。如里实正虚而大便秘结者,此时不攻则不能祛其实,攻实则正气更虚;不补则无以救其虚,补虚则里实愈壅。唯有用攻补兼施之剂,使攻不伤正,补不助邪,才为两全之策。但在攻补兼施的过程中,还应分清虚实的孰多孰少,这样用药就有轻重主次之分。虚实之证是相对而言的,病本属实,若失治、误治,病程延长,邪气渐去,正气亦伤,故可转化为虚证;病本虚证,由于正气不足,不能布化,以致产生实邪,甚至以实证为主,临床上亦当详辨。
适事为度
过犹不及,凡事适度最好,这是中国哲学的重要观点。《老子》说:“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意思是执持盈满,不如适时停止;显露锋芒,锐势难以保持长久。金玉满堂,无法守藏;如果富贵到了骄横的程度,那是自己留下了祸根。一件事情做的圆满了,就要含藏收敛,这是符合自然规律的道理。临床上,无论扶正还是祛邪都应适度,对于虚实兼杂之症,尤当审慎。切记“无盛盛,无虚虚”,即使用补法,亦不能太过。(周超凡
中国中医科学院)
中医临床理论≠中医基础理论
时间:2019-06-27 来源:中国中医药报3版 作者:张英栋
在2015年出版的《伤寒理法与经方临床》一书中,笔者反复提到一个词“中医临床理论”,希望同道可以注意到“中医临床理论”与“中医基础理论”的区别,使大家在面对复杂疾病的时候对各类疾病临床“不可通约性”的认识更清晰。
何为中医临床理论
中医临床理论就是针对某种病或者某类病,行之有实效、可以做到“立足长效求速效”的,对病源、病机、治法、根治、转归、预后都有清晰认识的,可以重复指导自己甚至其他同道临床的中医理论。无论是对于某个疾病,还是对于某些方药,还是对于某种临床理论……可重复的疗效,可预估的疗效,可以客观化的疗效,才对于中医有意义。
以上这段话重点在于,不是针对所有的疾病,而是针对某种或者某类特定的疾病。
难点在于,针对某类疾病成熟的理论,并不能完善地指导另一类疾病的治疗。所以针对每类或者每种疾病需要有不同的、可以落实的“中医临床理论”。
我们经常在强调中医“什么病都能看一点”,这强调的是中医基础理论的泛用,或者说中医的基础思维方式。比如目前笔者在团队内部强调的:广汗法“中”思维、广汗法“圆”思维、广汗法“S”思维、“阴阳中”思维、“时人病症”辨治框架等中医的思维方式或思辨框架,这些都是对的,但是失之于泛、针对性不强,不能直接指导很多复杂疾病的中医临床。
也许,比起“什么病都能看一点”的中医,目前中医界更需要同道看不好、看不清、看不透的时候,可以担起重担、敢言“这个病我可以只用中医方法看好”的中医。
二者的关系
中医基础理论与中医临床理论是体用的关系,是阴阳的关系。相对来说,中医基础理论是体,中医临床理论是用。中医基础理论是阴,中医临床理论是阳。中医临床理论是阳的、表现于外的、体现于用的;而中医基础理论是阴的、通透于内的、做好本体的。
中医临床理论与中医基础理论没有高下之分,基础是根,临床是叶。根深才有可能叶茂,而叶茂必须有根深,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分清两者的目的,不是为了厚此薄彼,而是为了既要打好根基,更要针对性地在临床难点上做突破。
笔者在2018年之前,主攻儿童银屑病,系统阐发广汗法,取得并且指导同道取得了可靠的临床疗效。2018年后,在学习胡天宝老师的中医代谢理论后,开始以纯中医病房模式主攻2型糖尿病,希望用广汗法理论体系解释2型糖尿病的机理及治疗,发现难以完善地自圆其说,后用磨谷法(损谷、销谷、磨谷)理论来解释和指导实践,才觉得通透。至此越发对于各类疾病“中医临床理论”的不可通约性有了深切的认识。
实际上,在2015年前笔者就有逐个突破、针对特定病种不断创立“中医单病种临床根据地”的想法,理论支撑即是“中医临床理论≠中医基础理论”。笔者认为,针对特定疾病的“中医临床理论”,是中医基础理论与临床的桥梁。中医基础理论是针对人体生理、病理的总原则和学问,而中医临床理论是针对某一特定疾病的辨治理论,是中医基础理论的具体化。
确立自己的中医临床理论
从中医临床理论出发,我们可以去关注这个点:太阳病或者伤寒,究竟是什么病?历代伤寒家各有各的见解。有的说是时行瘟疫,就像葛洪;有的说是冬季感寒,如陶节庵、王叔和;有的说是寒毒,如庞安时;有的说是外感总病,如俞根初;有的说是肠伤寒,如祝味菊。这可以说是“一家有一家的伤寒,一人有一人的仲景”。究其原因,是谁也无法还原张仲景所处时代的时间和空间,不可能亲身经历张仲景所说的伤寒。
在20世纪80年代,有位学者在治疗了大量流行性出血热的病人后,有许多关于出血热的思考,如重症出血热由太阳阶段转入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阶段,病情在几天至十几天内迅速恶化,直至死亡,这样便容易理解《素问·热论》一日一经之说,《伤寒论》序中家族“向余二百,犹未十稔……其死亡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描述的温疫惨状也就变得清晰起来。这种说法就把“伤寒”具体到某一个病上,所以伤寒论讲的也就是针对于这种疾病的临床理论。
我们会发现这种观点的优点,同时也会对“伤寒为外感病总称”的说法提出一些质疑。作为学者,每个人都不可能脱离盲人摸象的这种大的原则,每个人所掌握的真理都一定是局部的、局限的。
鉴于中医理论派别太多,所以自己要讲自己的中医临床理论,讲通它,只要在自己的理论体系里面是对的、通的就可以了。针对某一种病、一类病,创造可以落实的中医临床理论。落实到一个病,或者六经辨症,或者脏腑辨症,或者病机辨症,或者其他的辨症方法……只要能真正可靠、可重复地解决临床问题,都是可以的。(张英栋)
道法自然为破译疾病密码
(2022-11-25
08:44:14)[编辑][删除]
——唐云《疾病密码》读后
时间:2021-03-29 来源:中国中医药报8版
作者:施仁潮
《疾病密码》一书,将治病比喻为作战,指出对付疾病犹如战场上的敌进我退、敌疲我扰、敌退我打、攻心为上,来应对疾病的变化多端。中医学的形成与发展,历经数千年,难免蒙上了“玄”的面纱。摒弃虚玄露真容,还真需要剑挑迷雾技巧、破解密码技能。这需要文医史哲兼通、中医理论功底扎实、临证体验和领悟充分。该书作者唐云做到了。
譬如李东垣的脾胃学说,书中写到拜师学医,治瘟疫,出名方,创立大论,枯燥的事件,在唐云笔下没有了古奥艰涩的表述,而是变得有趣活泼。书中讲“湿”,引入了对西医治疗传染病的认识,巧妙表述。在“湿”和“热”这两大秘密“武器”的掩护下,微生物开始了对人体的疯狂攻击。对于微生物的攻击,西医的办法是不多的。从“非典”到H7N9禽流感,再到埃博拉,以及新冠肺炎,都是如此。
抗生素以及各种抗病毒、抗真菌药物发明了一代又一代,对致病菌的研究也已经到了基因层面,可就是计划跟不上变化,新病菌、耐药菌变着花样折腾,不但赶不尽、杀不绝,反而愈演愈烈。致病菌之所以能取得和西医战斗的胜利,关键就在于它成功地使用了两大秘密武器——湿和热。如果能破解这两种武器,致病菌就能不战而退。
书中接着讲述中医的应对良策,叶天士用“三仁汤”这个秘密武器,让致病菌不战而退。故事大概是:得了感冒,用了银翘散,一周后症状完全缓解。叶天士对于这样的疗效不满意,仔细研究后发现了苔白腻的线索,追根到主导感冒的、身体内存在的“湿”,锁定了“三仁汤”。细析原理,用了三仁汤,水湿没了,人体的防御系统又开始正常工作,强大的作战能力和杀伤力成为无法逾越的坚固屏障。水湿被清除后,原先的“繁殖基地”不复存在,“粮草”供应也被切断,于是,病邪很快就在人体免疫系统的攻击下全军覆没。这样的讲述,将古奥的中医、乏味的案例,生动直白地展示给大众,让人们读懂并喜欢它。
中医有别于西医,对疾病、对药性是长年的实践积累,形成了独特的体系。要读懂,要使用,必须掌握识病密码,要有独到的辨证思维。譬如四气五味理论,将药物、食物具有的寒、热、温、凉四种属性概括为四气。中医治则,热者寒之,寒者热之。热性病证用寒性药物来治疗,寒性病证用热性药物来治疗,膳食调理亦然。所以说,认识四气还关系到辨识病证和合理用药。《疾病密码》采用贴切的比喻,讲得明明白白。吃一片生姜,胃里就会产生暖暖的感觉,它的气是热的;含一片薄荷叶,咽喉会有冰爽的感觉,它的气是寒的。
中药的“气”无可替代。第一,“气”是中药材在自然环境中孕育形成的独特性能,无法人工合成。如黄连气寒,可用于内环境过热所致的心烦失眠、口舌生疮、胃脘嘈杂、疔疮肿毒等病症,而化学合成的黄连素就没有这一特性,只能用于细菌感染性腹泻。第二,“气”是战胜疾病的唯一法宝。中药内在的“气”,就像是一台好用的空调,内环境热了,可以用它来“制冷”;内环境冷了,可以用它来“升温”;内环境潮湿了,可以用它来“除湿”;内环境干燥了,可以用它来“加湿”。这就是中药的厉害之处。遗憾的是,现在很多人只知道用仪器去分析中药成分,只看到中药实验数据得出来的所谓药理作用,忽略了中药最为重要、最为有用的“气”,这无疑是丢掉了中药的魂。
《疾病密码》剑走偏锋,阐述中医药的精髓,用作者自己的话说,是“在轻松有趣的文字中,和大家分享我这二十年来和疾病斗智斗勇的收获”,讲述的是生动有趣的中医药故事,表现的是弘扬中医药的拳拳之心。(施仁潮
浙江省立同德医院)
段富津运用疏肝法治疗内科病证的经验研究
(2016-07-31
19:55:18)[编辑][删除]
黑龙江中医药大学
陈宝忠
疏肝法,是用辛散疏通之药解肝郁,顺肝升发之性,以维护肝主疏泄的生理功能的治疗法。它以藏象学说为基础,肝的生理特性是立论依据,肝主疏泄是立论核心。
通过病例总结,我们统计出疏肝法的治法分类,分析总结段富津教授运用疏肝法的诊治思路和用药特点。总结出疏肝法六法:疏肝行气法、疏肝养血法、疏肝活血法、疏肝泄热法、养阴疏肝法、健脾疏肝法。
疏肝行气法
肝失疏泄,气机郁滞,致足厥阴肝经循行之处经气阻滞,治宜疏肝行气。常用方剂:柴胡疏肝散,天台乌药散、四磨汤、越鞠丸等。
疏肝养血法
肝为藏血之脏,体阴而用阳,故有“静则血归于肝”之说。肝郁日久,气郁而致血亏;或血虚则肝无所藏,肝血不足,肝气易郁,治宜疏肝养血。常用方剂:逍遥散、酸枣仁汤等。
疏肝活血法
气为血之帅,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凝。肝郁日久,气机不畅,气滞血阻,治宜疏肝活血。常用方剂:自拟柴胡金黄汤、血府逐瘀汤、膈下逐淤汤等。
疏肝泄热法
气有余便是火,肝气不疏,郁久化热;或邪热蕴结肝经,气机阻滞,治宜疏肝泄热。常用方剂:龙胆泻肝汤、金铃子散、左金丸等。
养阴疏肝法
肝阴不足,肝脉失于濡养,疏泄失职,气滞不通,肝气郁滞;或久用辛燥之品伤阴,液愈虚而气愈滞,不可再过用辛香燥烈之品,治宜养阴疏肝。常用方剂:一贯煎、镇肝熄风汤等。
健脾疏肝法
肝气郁结,疏泄失常,木郁乘土;或脾运失常,土虚木乘,肝脾不和,治宜健脾疏肝。常用方剂:逍遥散、痛泻要方等。
段富津教授认为,肝经的生理特性中“体阴而用阳”“以血为体,以气为用”“喜条达,恶抑郁”,这三点最为重要。要充分认识肝经的生理特性,方能疏肝得法。体阴是藏血,用阳是主疏泄。因此,肝郁和血虚关系密切,一旦肝郁气滞,即影响肝的藏血功能,易生血虚;而一旦肝血虚,则疏泄失常而出现肝郁。所以临床施治时,当充分辨明气血阴阳关系,疏肝与柔肝并施。
肝脾在生理、病理上联系密切,肝病时脾土最易受病,而致肝郁脾虚,即所谓“见肝之病,知肝传脾”。而脾虚又易致肝木乘土,即所谓“土虚木贼”。肝郁与脾虚常相兼并见,木郁乘土,土虚木乘,遣方用药要辨肝郁与脾虚之轻重,灵活用药。
疏肝六法既可单独运用,又可据病证之变,数法合用。一法分六法,六法化百法,圆机活法。数法合用时,当细辨病证之寒热虚实,恰当选方用药,以切合其证。
慢性乙肝重度病人治验
(2016-07-31
18:37:19)[编辑][删除]
戴敏
杨宏志 中山大学附属三院
冯浪, 男。出生日期: 1986年5月。初诊日期:2015年2月28日。
主诉:发现表面抗原(HBsAg(+))阳性2年,反复身目黄染7月。在当地医院就诊(具体不详)。2日前再次出现身目黄染,并进行性加重,伴有低热。为进一步诊疗前来就诊。就诊时身目重度黄染,发热,无恶寒,乏力,纳差,无口干、口苦,尿黄,尿量尚可,大便通畅。
刻诊:面色晦暗,皮肤中度黄染,未见肝掌、蜘蛛痣、胸前毛细血管扩张,巩膜重度发黄。腹部平坦,青筋显露无,按腹软,全腹无压痛、反跳痛。肝脾肋下未触及,肝浊音界无缩小,移动性浊音阴性,双下肢无浮肿。舌质淡红,舌苔厚腻微黄,脉弦。乙肝两对半:“大三阳”;上腹部B超:肝实质回声均匀,慢性胆囊炎,脾稍增大。B超:双肾集合系统回声增多,不排除小结石,前列腺稍大。
诊断:1.病毒性肝炎(乙型)慢性(重度)重肝倾向(黄疸-急黄“肝胆热毒炽盛”)。2.肝胆道感染。3.慢性胆囊炎。4.泌尿系感染。5.双肾小结石。
治法:清利肝胆湿热、凉血解毒
处方:大黄15克,茵陈60克,栀子15克,田基黄30克,虎杖30克,柴胡12克,枳壳15克,败酱草30克,佛手15克,滑石30克,赤芍30克,鱼腥草30克,郁金30克,竹茹15克,丹皮15克,车前草20克,生地30克,甘草10克,水牛角30克。
复诊1: 4日后复诊
考虑胆红素快速上升、凝血酶原时间较前延长、血清白蛋白降低均提示患者病情仍在迅速进展,重肝倾向明显。中药守前方,改茵陈90克,虎杖60克,水牛角60克,生地60克,加银花30克,连翘30克,白芍60克,以加强清热解毒凉血之力。
复诊2:
2周后复诊大便次数增多,4~6次/日,黄色成形烂便,黏滞不爽,无黏液或脓血便,纳寐可。查体同前,无新增阳性体征,舌红,苔白腻,脉弦滑。患者黄疸继续升高,大便黏滞不畅,次数增多,考虑胃肠湿热所致,加用黄连素、加味藿香正气丸治疗。中药守前方,去水牛角、生地、丹皮,加木香(后下)9克,黄连6克,黄芩15克,以加强清热祛湿之力。
复诊3:
再2周后复诊查,凝血四项基本正常。患者处于疾病恢复期,胆红素快速下降,乙肝病毒载量明显降低,血象、凝血基本正常。
按:慢性乙型病毒性肝炎重度病人须警惕向重型肝炎进展,本例患者入院后胆红素快速上升、凝血酶原时间较前延长、血清白蛋白降低均提示患者病情仍在迅速加重,重肝倾向明显。即予清下法治疗为主,顿挫病势,使患者病情得以扭转。
重型肝炎早期以邪盛为主,湿热内蕴、血瘀阻滞、腑气不通三者交互影响,是重型肝炎的早期三大病机,由于热毒、湿热伤阴,疾病进一步发展则出现阴津亏虚、瘀热互结的病机。故采用清下消补四法二步治疗思路,在第一步以清下法为主,运用清热祛湿、通腑泻热等法,迅速控制病情,截断病势。第二步,以消补法为主,加强养阴生津,凉血散瘀,以促进病情的进一步改善。该患者有重肝倾向,当以清下法治之。(戴敏
杨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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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性重度乙肝中医治验
(2016-08-10
10:40:52)[编辑][删除]
杨宏志
戴敏 广东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
梁彰茨男1985年7月生,2015年1月30日初诊。
主诉:乏力、身目黄染、尿黄1周。
现病史:发现乙肝携带十余年,期间未予以诊疗。1周前无明显诱因出现乏力,后逐渐出现尿黄、皮肤黄,并双目黄染,纳差,厌油腻,无恶心呕吐的。后身目黄染逐渐加重,为进一步诊疗来我院就诊。见身目重度黄染,纳差,厌油腻,乏力,无发热,无恶心呕吐,无腹胀腹痛,小便黄如浓茶色,大便黏腻,1次/日。
体格检查:皮肤、巩膜重度黄染,腹平软、无压痛、反跳痛,肝脾肋下未触及,肝区叩击痛无,Murphy's征阴性,舌红,可见瘀斑,边有齿痕,苔黄腻,脉弦数。
中医诊断:1.黄疸-急黄(肝胆湿热、热毒炽盛)。2.胆胀(肝胆湿热)。
西医诊断:1.病毒性肝炎(乙型)慢性(重度)。2.肝胆道感染。3.慢性胆囊炎。
治法:清利湿热,兼疏肝、行气、活血。
处方:柴胡12克,枳壳12克,白芍15克,半夏15克,茵陈90克,栀子15克,大黄15克,虎杖60克,丹参30克,角刺15克,蜈蚣2条,水蛭3克,郁金60克,鱼腥草60克,炙甘草12克。
复诊:两周后患者身目黄染仍较明显,尿黄如浓茶,余无不适,纳寐可,大便通畅,1~2次/日,黄色成形软便。查体同前,舌尖红,边有齿痕,苔薄白稍腻。复查血常规、凝血基本正常。黄疸消退不明显,故中药在前方基础上改茵陈90克,加虎杖30克,以加强利胆退黄,清热利湿。
两周后患者身目黄减轻,尿黄明显。查体:皮肤、巩膜中度黄染,腹平软、无压痛、反跳痛,肝脾肋下未触及,肝区叩击痛无,Murphy's征阴性,舌淡红,可见瘀斑,边有齿痕,苔薄白,脉弦。复查血常规、凝血基本正常;患者胆红素明显下降,病情处于恢复期。中药守前方。
两周后患者身目黄染明显减轻,尿黄,尿量可,大便1~2次/日,黄色成形软便。查体:T:36.8,P:72次/分,皮肤、巩膜中度黄染,咽部充血(++),扁桃体无肿大,心肺阴,未闻及明显干湿性罗音,腹平软,无压痛、反跳痛,肝区无叩击痛,移动性浊音阴性。舌红,苔白厚腻,脉弦。患者胆红素持续减退,提示病情明显好转。
心得体会:慢性乙型病毒性肝炎重度病人须警惕向重型肝炎进展,多以清下法顿挫病情,但不可过用清下法。本例患者虽热毒之象甚,但同时存在血瘀脾虚,肝脾不和之象。在于以清热利湿解毒之清下法及疏利肝胆之和法后,使患者病情得以扭转。
慢性乙型重型肝炎的基本病机为湿热疫毒为患,参照叶天士温病条辨,按照卫气营血辨证,对于病程过程当中出现的兼证,适当在主方中进行增减变化。该患者虽存在湿热疫毒,但兼有虚证,用药不可拘泥于方案中的清下之法,需顾护患者脾胃之气,避免过于苦寒,伤及脾阳。(杨宏志
戴敏)
金涛
浙江省中医院
《难经·七十五难》中记载:“东方实,西方虚,泻南方,补北方。”后世衍化为“泻南补北法”。泻南补北法依据五行相生相克关系确定,指出对肝实肺虚之证,要用泻心火,补肾水的方法治疗。泻南补北法,即泻心火滋肾水,又称泻火补水法。
中医学认为,人与自然相适应,东方为木,入通于肝;西方为金,入通于肺;南方为火,入通于心;北方为水,入通于肾。“东方实”即为肝实,“西方虚”即为肺虚,“泻南方”即为泻心火,“补北方”也称补肾水,提出对肝实肺虚而脾土无恙的病症,治疗时采用泻心火、补肾水的法则。
泻南补北与补母泻子
“虚则补其母,实则泻其子”,根据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肺虚的病证应该补脾土,而不应该补肾水,那泻南补北之法是否不符合“补母泻子法”呢?
实际上,泻南补北法是“补母泻子法”对于具体病症的变通运用。肝实肺虚证从病机上来说是阴血不足、心火旺盛,从而引动肝火,肝木太过,反克肺金而致“木实侮金”。《难经》对本证的治疗取泻心火补肾水之法。心火为肝木之子,根据“实则泻其子”的原则,可以泻心火以泻肝经气热,心火降则火不刑金,肺经得安;虚则补其母,肺虚理当补其母——脾土,但如果木气太过,乘土过深,虽补土但仍不足以荫养其子,则可补肺金之子——肾水,子实则不食母气,益子之气,使子实而济母。并且,补肾还可益肝,肝主藏血,属阴,肝肾同源,故补肾水可滋水涵木,平降肝阳,如此泻南补北,共同发挥作用,使过者退,抑者平,阴阳和顺,从而木平金定。
泻南补北法常用方剂
泻南补北法不仅是应用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进行治疗的一种补泻方法,而且对临床的辨证施治也有着重要的指导作用。早在元代,朱丹溪在《丹溪心法》中用“泻南补北法”来治疗痿证,创立了虎潜丸、大补阴丸,对后世影响很大。从七十五难中可以知道泻南补北法最初针对的是木实金虚的证候。随着医学的发展,泻南补北法在临床中逐渐扩大了应用范围,不仅仅是治疗肝实肺虚的病证,而且越来越多的应用于肾阴不足,心火偏旺,水火不济,心肾不交之证,用补肾水,抑肝阳,泻心火的方法,从而使人体生克制化关系保持相对的平衡。
泻南补北法治疗失眠
运用泻南补北法的理论指导治疗失眠障碍有很好的疗效。失眠症属于中医“不寐”的范畴,认为人之寤寐,由心神控制,而营卫阴阳的正常运作是心神调节寤寐的基础。
饮食不节、情志失常、思虑过度、劳卷、年迈体虚及病后等因素,导致心神不安,神不守舍,不能由动转静而至不寐病症;其病理变化,总属阴盛阳衰,阴阳失交。因而在中医循证医学的指导下,以“补虚泻实,调整脏腑阴阳”为原则。在运用中药治疗失眠伴焦虑抑郁等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针对伴有焦虑抑郁情绪失眠患者,在辨证施治的基础上配伍抗抑郁的药物治疗,疗效稳定明显,又无依赖性。
治以黄连、黄芩清泻心火、泻热除烦,阿胶滋肾阴、补肾水,百合、合欢皮、远志养心安神,刺五加、柴胡调畅情志等,合用使心肾交合,水升火降,就构成了一首泻南补北、滋阴降火的典型方剂,对治疗肾阴不足,心火偏亢之心肾不交之证有较好的疗效。
病案:杨某,男,62岁。初诊时已出现失眠2年余,烦躁不安,夜间易醒,每晚约2到3次,伴有头晕耳鸣,腰膝酸软,潮热盗汗,五心烦热等症状,Zung
氏抑郁自评量表( SDS) 、Zung 氏焦虑自评量表( SAS)
显示有中度抑郁、焦虑,长期服用抗焦虑抑郁药物,因长期服药,途中2次自行戒断而致失眠焦虑抑郁症状加重,辩证为不寐之心肾不交。运用泻南补北之法,以滋阴降火,交通心肾之方剂7贴,嘱其晚饭后、睡前各一剂,并将西药逐量减药。二诊时患者诉烦躁情绪、腰膝酸软等症状均缓解,睡眠质量明显好转,但焦虑抑郁症状依然存在,予守方7剂,后坚持服药2月余,睡眠佳,精神可,焦虑抑郁症状消失。
泻南补北法治疗干燥综合征
干燥综合征是一种侵犯外分泌腺体尤以侵犯唾液腺和泪腺为主的慢性自身免疫性疾病。主要表现为口、眼干燥,也可有多器官、多系统损害,常与其他风湿病或自身免疫性疾病重叠。干燥综合征属于中医的“燥证”,以泪液、唾液分泌减少为特征,因其病程较长,可排除感受燥邪所致的外燥,应考虑内部的水火不济而致的内燥。
心为君火,居于身之高位;肾为水脏,居于身之下位,心火下降于肾水之中,使肾水不寒,肾水上济心火,使心火不亢,则会出现水火不济的症状,即出现口鼻干燥、眼干涩痛、口腔烧灼等。本着“阴阳自和者必自愈”为法度,运用泻南补北法,平衡阴阳,调整盛衰,交通心肾,共奏调和阴阳之功。治疗上常以调整脏腑、益气养血、滋阴润燥为主,予以黄连、淡竹叶以清泻心火,女贞子、墨旱莲、制黄精以滋养肝肾之阴,生地、石斛、玄参以养阴生津等,共奏泻心火补肾水之效,以使水火共济、阴阳调和。
病案:邵某,女,49岁。主诉:口干眼干1年余,眼干涩无泪,视物昏花,咽干燥少津伴有吞咽受阻,自觉咽中有痰咳吐不出,腰膝酸软,手足心热,舌红少津。医院风湿免疫科诊断为干燥综合征,寻求中医治疗。笔者在泻南补北法原则的指导下,予以滋阴补肾降火之中药7剂。二诊时,患者自诉唇干较前好转,唇色变得红润起来,眼睛仍干涩,在前方的基础上予以加减,后又联合膏方服用,半年后口干、眼干症状皆消失,其余症状亦随之消失。(金涛)
浊毒理论指导治疗疑难杂症
(2019-10-13
09:40:32)[编辑][删除]
浊毒理论是国医大师李佃贵教授根据多年临床经验首创提出的。李佃贵一直注重中医整体观念、因时制宜,认为现代人类的生活环境、饮食、心态等已经较古代发生了很大变化,使人体内环境更易发生改变,导致浊毒证的出现。在日常诊疗中,根据浊毒理论治疗疑难杂症,往往能取得较好的疗效,现举病例两则。
典型病例一
常某,男,40岁。2019年7月16日初诊。主诉约1年前出现乏力、食欲不佳、消瘦、左肋及左下腹烧灼不适、小便浑浊、大便溏泄等。3个月前上述症状加重,稍有重体力活,便心慌气短,不能行日常劳作。酗酒史20余年,性情易激动。在本地医院就诊,做血糖、生化全项、肺部CT等检查均无异常,后给予营养类药物治疗,疗效不佳。两周后转张家口附属医院治疗,胃、肠镜、头颅、胸腹部CT,肝、肾功能等检查及内分泌检查,一系列检查后结果仍显示正常,诊断为神经官能症后,嘱其出院。现症:面色黝黑萎黄、左下腹隐痛不适、大便溏泄、每日5~8次、小便自述浑浊、乏力、体型消瘦、活动后气喘心慌、纳差等,舌苔黄腻,脉弦细滑。辨证:浊毒内蕴,阻滞经络。处方:藿香12g,茵陈15g,佩兰12g,黄连12g,紫蔻12g,木香15g,地龙10g,葛根15g,百合12g,乌药12g,当归9g,川芎9g,白芍20g,云苓15g,白术6g,鸡内金15g。5剂水煎服,每日1剂,分早晚2次温服。
2019年7月20日二诊:乏力减轻,但仍有腹部不适,睡眠不佳,舌苔变薄,思其浊毒日久,应采用通因通用之法,以上方加生大黄10g(后下),枳实10g。5剂,水煎服,每日1剂,分早晚2次温服。
2019年7月26日三诊:诸症均缓解,舌红苔薄黄,脉弦微数。以上方去佩兰,大黄、枳实减为5g,白术加至12g,加太子参15g。10剂,水煎服,分早晚2次温服。随访述精神状态良好,无明显不适。嘱其注重情志调节,限制饮酒,调节饮食营养,不适随诊。
按:患者主述以大便溏泄,小便浑浊,乏力消瘦,活动后气喘心慌等症状为主要不适,但其有腹部烧灼,苔黄腻、脉弦细滑等症,看似虚症为主,实为浊毒内阻经络,影响气机升降及水谷精微生化。处以:藿香、茵陈、佩兰、黄连化浊解毒;紫蔻、木香、乌药、白芍、川芎、当归、地龙、葛根、百合通经络和气血;白术、云苓、内金健脾和中。诸药合用,使浊毒化解、经络通畅,加之患者本当壮年,后期少佐养气之品,气血自然恢复,诸症得以解除。
典型病例二
宋某,男,75岁。2019年8月2日初诊。患者间断咳嗽、咳痰、喘憋20余年,于1月前加重,就诊于蔚县人民医院,诊断:肺心症伴肺功能衰竭。既往慢阻肺20余年,乙肝、肺结核病史。现症:咳嗽、咳痰、喘憋等,动则喘甚、步行不超10步;口唇紫绀、体倦乏力、腰膝酸软、腹部胀满、大便黏腻不爽、舌苔黄腻、脉弦滑虚数等。辨证:肾不纳气、浊毒内蕴。治以化浊解毒,降逆平喘,活血通络。方药:百合15g,乌药12g,当归12g,川芎12g,白芍30g,茯苓15g,白术12g,紫苏子15g,桑白皮15g,青皮15g,香附15g,太子参20g,五味子10g,大贝母10g,山茱萸15g,白果10g,代赭石30g,丹参15g,地龙10g,生龙牡各30g,黄连10g,黄芩10g,广木香10g,桃仁10g,生甘草6g。5剂,水煎服,每日1剂,分3次服。
2019年8月7日二诊:患者述咳嗽、喘憋好转,腹胀基本缓解,就诊前可以参加家庭聚会,适当走动,但仍乏力,舌苔薄黄腻,脉弦细滑。于上方白芍改为15g,加赤芍15g,加丹皮15g,山药15g。5剂,水煎服,每日1剂,分3次服。
后家属告知,病情缓解,不适随诊。
按:患者患有多年慢性肺病,既有肾气不足之虚,又有气滞血瘀之实,加之累年用药,已成浊毒体质,其体内浊毒即为致病因素又为病理产物,在以化解浊毒,通经活络为主佐以补肾纳气之法后,收效甚佳。(田智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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