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一个月亮》

王若文/文  徐威/图

（译自王若文的英文原著.草稿，意在交流，请勿转载，禁商用）

 

《共享一个月亮》的英文原著于2008年在加拿大出版，2009年9月加拿大儿童文学权威机构——加拿大儿童图书中心，将《共享一个月亮》誉为“加拿大最有收藏价值的卓越文学作品”。

 

写作背景：加拿大是个移民国家，很多的新移民因为语言和文化的障碍，以及从本国带来的资历在加拿大不被认可，生活陷入困境。不少人不得不离开刚刚定居加拿大的家庭，飞回原地求职。近二十年来，来自中国大陆的移民潮也使不少华人家庭加入了这个特殊的“太空人”行列。

 

每逢佳节倍思亲。2007年的中秋节，感受着移民家庭的辛酸泪，我为孩子们写下了这篇《共享一个月亮》。

 

 

奶奶说，中秋节是中国的重要传统节日。中秋夜，一家人团坐在一起，吃月饼、品茶、赏月。还说，圆月象征着友情的延续，亲人的团聚，和旧爱的破镜重圆。

 

我想，当人们举杯互祝身体健康、家庭团聚、人人平安时，会不会回顾温馨的往事，更会思念远方未归的亲人？

两年前，来加拿大之前，我们家在国内庆祝了最后一个中秋节。来践行的亲戚朋友很多，两个保姆从一早就准备晚餐，妈妈也买来了一大摞月饼。

 

爸爸是个医生，妈妈在一家银行任高职，我们的生活本来很舒适。人们不理解我们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切、移民加拿大。爸爸说是为了我接受更好的教育，妈妈则开玩笑说：“加拿大的月亮比中国的月亮更圆、更亮。我纳闷：我们不是只有一个月亮吗？

 

 

我哭了好几天，因为把我自小带大的保姆不能和我们同去，她不得不回乡下的老家。

 

离别前的晚上，保姆指着天上的明月对我说：“妞妞，你看那又大又圆的满月：满月象征着团圆。古时有个诗人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说的是相爱的人们不论相隔多远，今晚都会遥望明月，彼此思念。妞妞，我会永远想着你。”

我和妈妈、爸爸还有奶奶来到了多伦多。大伯来机场接我们，带我们先到他家暂住。

 

大伯十五年前来到加拿大，他非常喜欢这个国家。随后几天，大伯带我们到处转，介绍加拿大优美的景致和令他感到骄傲的人和事：政府官员非常谦虚、客气；图书馆和学校都是免费的；各种族裔的孩子们一起开心地玩耍；人们彬彬有礼；街道干干净净；交通井井有序，甚至警察们也非常善良、友好和乐于助人。

妈妈、爸爸很开心，说：“真是找到了人间的天堂。”我们满怀着热忱和憧憬，开始了加拿大的新生活。

 

大伯建议，为了省钱，我们先租住一个地下的两睡房小公寓。

 

爸爸说：“等我找到了好的工作，我们就买个大房子。这不会等太久的。”

 

可是，大伯却说：“恐怕比你想象的要久。”

又是一个中秋节到了——这是我们在加拿大的第一个中秋节。一轮满月悬挂在东方地平线上，它特别的大、特别的亮，是那么美，看上去又是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及。可是，我却想哭，因为我想念我的保姆。

 

奶奶也想家了，她在思念故乡的亲戚、朋友。我将那个古代诗人的话讲给奶奶听。奶奶也给我讲了一个古代故事——《嫦娥奔月》......

“很久以前，天上有十个太阳轮班出巡。一天，十个太阳调皮捣蛋，一起跑了出来。地球被烤得像个火炉，庄稼都干枯了，家畜也都渴死了。人们纷纷向天上主事的西母娘娘求救。”

“西母娘娘派出了神弓手后羿去平反。后羿射下了九个太阳，只留下一个为地球上的人们照明、取暖。”

“出于奖励后羿的勇敢，西母娘娘让他在自己的宫女中挑选了最漂亮的嫦娥做妻子，还赠送了他两粒珍珠——长生不老珠。西母娘娘嘱咐后羿说：“一定要等到中秋月满时。吞下一粒珠，你会长生不老；吞下两粒，你会升上天堂，永远幸福。”

“回家后，后羿把珍珠交给了妻子嫦娥保管好，等到月圆时两个人一起分享。”

 

“可是，不久西母娘娘又派遣后羿去执行另一件任务。后羿不在家的时候，月亮越来越圆了，这可怎么办呢？”

“嫦娥终于耐不住了。她取出两粒珍珠，吞下了一粒。立刻，她变得年轻了，更加漂亮了，连身子也感到轻飘飘了。嫦娥惊喜极了，一想到天堂里那永远幸福的日子，她把第二粒也抛进了嘴里。”

 

“随即，嫦娥飘了起来。她顺手抄起窗边的玉兔，带着它飞出窗外，飞上了天。”

 

“西母娘娘看在眼里，为自己宫女的自私深感羞愧。于是，西母娘娘把丝扇一挥，一阵风带着嫦娥远离了天堂的大门。”

“嫦娥飘啊飘，终于落到了寒冷的月亮上。从此，嫦娥生活在孤独和懊悔中，身边也只有玉兔为伴。”

 

“嫦娥非常渴望重返人间，和丈夫团聚。于是，她采摘了香喷喷的桂花，给了玉兔一套石杵和石臼，让它捣出一粒粒宛如珍珠的‘回家丸’。”

奶奶指着朗朗的明月说：“今晚，当月圆时，你抬头望去，仍然可以看到长裙飘逸的嫦娥，和她身边捣桂花的玉兔。” 

 

啊，多悲伤的故事，我更喜欢愉快的结局。“可怜的嫦娥。”我不禁抬眼望去，几乎可以辨出一个身影，旁边还有个白点儿，可能是玉兔。望着望着，我好像看到了那个身影在动。嫦娥会不会有一天从月亮上下来呀？我希望能她回家，再回到她丈夫的身边。啊，或者，最好她第一开始就从没离开过。

 

加拿大的月亮的确比中国的又圆又大，爸爸说那是因为加拿大的空气干净。可是，这一次，妈妈没再开玩笑。

 

我们在加拿大的第一个中秋节过的很冷清，没有亲戚或朋友聚会，一家人也没有庆祝。我们都太忙于工作和学习了，几乎忘了这个重要的传统节日。

 

只有奶奶没忘。奶奶提醒妈妈放工后买回一盒月饼。

 

令奶奶不开心的是：妈妈只买回来两个月饼，四个人分。妈妈解释说：“加拿大的月饼太甜了。”

 

“是太贵了吧。”奶奶嘟囔着，道出了真相。

我们带来的钱快用完了。妈妈还没有找到银行的高职工作，于是重新回到了学校进修英语。爸爸尽管英文很好但是因为没有加拿大认可的资格，也做不了医生。为了维生，他去一家小工厂制作“muffin”（小发糕）了。

 

大伯说那是“labour工”（体力工）。“Labour”听起来很像普通话的“累脖儿”。奶奶不高兴了。“你能不能找一份不累脖儿的工作？你做不了粗重工。为什么你还要在工厂里制造‘麻烦’（muffin）呀？”

 

奶奶的摆乌龙把我和爸爸逗笑了，可是妈妈哭了。妈妈回到自己的房里，关上了门。

又一年过去了，这一年中发生了很多事：上个中秋节一过，妈妈就回国找回以前的工作了。奶奶不喜欢住地下室，我们就租了一幢小房子。

 

奶奶病了，住了两个星期的医院。奶奶感动地说：“加拿大的医生和护士把我照顾得很好，就像我自己的儿女一样。”她对爸爸说：当你做了加拿大医生，你必须也这样。”

 

爸爸开始晚上上学，周末去一家医院做义工。他决心取得加拿大认可的资格，重新做回医生。

 

我们都很想妈妈，希望她快快回来。

没有妈妈的家好像空荡荡的，没有温暖。

 

天凉了，空气新鲜得清脆。今夜的月亮好像比我们在加拿大的第一个中秋月还圆、还亮，可是爸爸和奶奶好像都没有留意。我也不想提，生怕搅起他们的伤心。

 

爸爸买回来了两个月饼，奶奶和我分了一个，说：“加拿大的月饼太甜了。”我知道奶奶想起了妈妈。

 

爸爸把他的月饼也分了两半，静静地吃了一半，把另一半存了起来。

深夜，爸爸和奶奶都睡了，我坐在窗边，仰望着那郎朗明月，思念着地球那边的妈妈和保姆：现在她们是不是也在月下仰望，正在和我看着同一个月亮？我又想起了那位古代诗人的话和奶奶讲的《嫦娥奔月》。

 

一小片浮云在月前漂过。咦，月亮上的身影是不是动了一下？我肯定她动了！我幻想着：嫦娥从月亮上飘下来，刚好飘进我敞开着的窗子。忽然间，嫦娥变成了妈妈，假装厉声地问道：“你们把我的那份儿月饼也吃光了吗？”

 

啊，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爸爸留起了他的另一半月饼！

 

我非常想念妈妈，特别是今天晚上。我不知道她还回不回到我们身边，她现在肯定很孤独。她知道那位古代诗人的诗吗？奶奶有没有给妈妈讲过《嫦娥奔月》的故事呢？妈妈今晚想我们吗？

在这明亮的中秋月下，我许下了三个愿望，相信都会实现：我愿这圆月有魔力，把每个家庭箍得紧紧的；我愿嫦娥最终回来，回到仍然在地上等待着她的丈夫身边；我愿天下所有相爱的人，无论身在何处，今晚都在遥望明月，寄托彼此的思念。” 

在这倍思亲的时刻，王若文和家人在大洋比岸遥祝远方的同胞们：中秋愉快，幸福安康！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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