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君聊课(97):跟定琴老师学解读——讲出故事里的故事(之三)
(2015-03-08 09:3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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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涉世家故事文本解读 |
如果您还是有点儿迷糊,我就再举定琴解读中的另一个例子,可能您对“讲故事式文本解读法”就更有领悟了。比如:
将尉醉,广故数言欲亡,忿恚尉,令辱之,以激怒其众。尉果笞广。尉剑挺,广起,夺而杀尉。陈胜佐之,并杀两尉。
太精短了不是?只有区区40来个字。但在定琴那里,我数了数,她洋洋洒洒足足分析了800多字。细究起来,化文本为故事,定琴又做了以下工作:
首先,她点燃了炉火,她成了打金匠。原来精简的字句成为了她的原材料,她细细捶打,让每一个词句都充分呈现出延展性——她沿着词句,恣意想象,竭尽全力充实每一个细节的内容,努力还原每一个细节的原貌。历史的瞬间因此而定格了,变得有声有响,有血有肉了。比如:
另一个尉(陈胜的尉)闻讯赶来,“大胆狗奴才,造反了你!”要杀吴广,二人相持对峙(此时吴广手里应该也有剑,那个已死的尉的剑)。陈胜挺身而出,从后面死死制住将尉,吴广杀了他……
你看,写着写着,定琴自己就已经进入状态了。她在原音重现的同时,自己也完成了通过文字向秦代历史的穿越。她自己就站在大泽乡,大雨滂沱,满路狼藉,空气中散发着就要改朝换代的死亡的气息。她如智者,在云端,在天际,在人群中,清晰地聆听陈胜吴广的心跳,观察他们的心电图,分析他们的心路历程,然后,忠实地还原,和记录。
其次,定琴一边讲故事,一边痕迹不露地开始人物个性诊断。是,这很重要。做文本解读如创作小说。“情节”永远不是最重要的。“情节”背后的那个“形象”,那个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定琴指点“情节”,激扬“人物”,很是智慧:
她让我们看到了陈胜吴广之冷静——他们善选时机在“将尉醉”时。他们计划的缜密——吴广负责去激怒将尉,而陈胜则负责“佐”。这样的安排,是因为陈胜在先前的诸多“树威”活动时已经成为了“公众人物”,不宜出场了。他们配合的默契——吴广演戏入戏出戏,招招密不透风;陈胜旁观寻机出手,处处出人意料。起义之初,他们肝胆相照,相呼相应。能成大事者,必定有过人之处。陈胜吴广,非普通“佣耕”之人也。
当然,对定琴的分析,某些地方,我也还存疑。比如定琴论议“吴广素爱人”。她说:
“吴广素爱人”一句还有令人不解的地方,如果说在起义之前吴广豪侠仗义,与士卒打成一片,为何后文做了“假将军”之后就骄横霸道,终被下属所杀呢?看来之前的笼络人心,也是吴广有意无意地为自己反秦的计划做准备,呼应应证了前文“陈胜、吴广乃谋曰”这句话,吴广早有“举大名”之意。
对此,我有不同意见。吴广举大计之前的“素爱人”未必是假装的。“真诚”这个事儿,是最不好骗人的。从他和陈胜的默契配合,对陈胜的支持拥戴,自己甘心情愿当“老二”的诸多细节看来,起义之前,对战友,他是宽厚的,尊重的,认可陈胜这个伙伴比自己强的。虽然文中没有直接写他对士卒如何,但从士卒的“被激怒”可看出他平时的为人,是深得人心的。但此一时,彼一时也。一旦大计举成,权力在握,有多少英雄,能保持当初的情怀呢?人一阔脸就变。陈胜变了,不仅很快忘记了“苟富贵,勿相忘”的诺言,而且毫不留情杀掉了来投奔他的佣耕伙伴。陈胜是如此,吴广后来的变化应该就不足为奇了。他的“同事”评价他“骄蹇自大”“刚愎自用”,我想,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陈胜和吴广最后都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死在自己人的手中,不能不说,这里边,有太多人性的悖论值得感叹。
当然,这种“文本侦破法”,因为毕竟隔着遥远时代的烟云,每一位读者都必须调动自己的生命体验去验证,见解自然各各不同。这就是有趣儿,这就是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