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的天空致敬(32):想一想大军校长会怎么说
(2014-03-20 20:2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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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大军理想西山教育 |
离开了西山学校,我很想念大军校长。
遇到事儿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想一想大军校长会怎么说。
大军校长是个了不起的人。从他那里,我明白了很多道理。
虽然在到北方之前,我已经带出了好几个省级以上的优秀班集体,但其实,我离真正的教育的距离还很远。我靠热情,靠苦干,靠严格的管理,靠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干出来的“政绩”,并不完全能够证明我就是个好班主任。这些,都是在北方生活久了之后慢慢反思出来的。
在我的成长和改变中,大军校长,是起了很大作用的。
大军校长的许多言论,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能完全接受。
学生不爱学习,我跟他诉苦,他说:“不爱学习就不爱呗……其实,他只是不爱我们的学习罢了。”
学生纪律不好,我跟他诉苦,他说:“秩序永远不是最重要的……”
学生课堂上看小说,我跟他诉苦,他说:“要看就让他看嘛……如果我们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还不如让他们在课堂上自由阅读。”
我被家长投诉,自觉一腔热血不被理解,气急败坏。大军校长说:“家长如果不是关心咱们班,关心孩子,关心你,她会把这么多时间放在你身上吗?”
我开了一个很好的班会,气氛热烈,讨论顺利,总结有力,所有孩子心服口服。请他做总结。他却说:“这就完了吗?得出一个结论就完了吗?所有人的意见都一样,那开这样的班会有什么意义呢……”
我上公开课,引导学生讨论普通人的人生之路和韩寒、比尔.盖茨的人生之路,目的是让学生认识到高考是生命能够承受之重,教育他们要勇敢,要直面现实。评课的时候,听了一堆好话,只有大军校长说:“如果我参与辩论,我就要站在韩寒他们一边……”
学校进行诚信考试,就是无人监考。许多老师都害怕出事。大军校长说:“如果出事就好了,出事了,学生自我教育的机会就出现了……不要怕出事!”他以一抵十,舌战群儒,温文尔雅。
他批评我在家长会上要求家长做这样做那样,说我给家长分析试卷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坚决反对搞学习成绩排名,反对班与班之间在各个方面的恶性竞争,更反对教师之间的竞争……
有一次我们招聘教师。一个应聘者在介绍自己时说带课外班成绩如何如何。他说:“这个老师我们坚决不能要。”
有一次,期中之后开教师总结会,逐项分析学生成绩。会后,他做总结。他说:“这样的会,是为了帮助学生呢,还是戕害学生呢……”
有一段,教学效果不好,大家都觉得应该分层教学,搞个分班什么的。于是我们便去“请愿”。校长办公室里,大军校长一言不发。很多时候,他只用沉默对抗:他坚决不同意把所谓“差生”分到一个班的“分层教学”。
……
大军校长好像永远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跳出成绩排名,跳出班级荣誉,跳出纪律秩序——这些我们理想中的教育境界,太难以实现了。但是大军校长,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确确实实曾经为老师们营造了一方乐土。在整个教育都被急功近利挟持,被追名逐利把控的大背景下,一个小小中学的校长,有所思考有所行动,不管结果怎样,其智与其勇都是让人感慨,受人尊重的。
我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来慢慢地靠近大军校长,慢慢地理解大军校长,慢慢地悟出一点心得,慢慢地矫正自己的教育心智模式,慢慢地重新拥有了一个新的教育价值体系。这个体系,不是为了自己的荣誉和绩效,而是为了对学生真正有所帮助。
这条路,走得很艰难。但慢慢走下来,确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在大军校长的引领下,我在一定程度上解放了自己。是,教育首先就应该是一种解放。作为教师,必须首先被解放,然后才有可能解放学生。而获得解放的前提是拥有观察这个世界的新的角度。世间万事万物,换一个角度,换一种思维,图像就会完全改变。我们的心智模式,决定了我们的生命状态,也决定了教育的状态和学生的状态。
大军校长之可贵,就在于他认识到这一点并付诸行动。他站得很高。他很清醒。基础教育的病入膏肓让教育中人痛苦甚至麻木,随波逐流者多,抱怨诅咒者多。他是书生校长,手无寸铁,权力有限,力量有限。他的对抗办法也是书生的办法。他北大哲学系毕业,他把自己的哲学优势用到了极致。他致力于影响与改变老师们的心智模式——他教给我们看世界的方式,看教育的方式。他在老师们的心中种下了新的教育价值观的种子。
这种子,哪怕在现实的土壤中不能快速发芽生长,但它引诱着我们去做一个教育的理想主义者。而这样的情怀,是我们能够和严寒冷酷的教育现实对抗的内在力量。一个教师,只要拥有了这样的力量,他就可以往前走,一直往前走,跌倒而不趴下,失望但不绝望。
大军校长经常都是形而上的。甚至连我也嘲笑过他的天真和浪漫。但终于,还是为这种天真和浪漫感动。一个校长,能够不沾尘世俗气,特立独行,冰清玉洁,实是罕见。
这些日子,我当班主任,前所未来的平静、从容,快乐、充实。遇到难事儿,总问问自己:如果是大军校长,他会怎么说?
我知道,还是跟以前一样,他很少会具体地说什么,他说的总是很抽象。他说的,不一定能够马上解决眼前的问题,但却可能解决未来的问题。
他总说“教育的根本目标不是成功,而是幸福”。
他总说“理解不一样,尊重不一样”。
他总说“未来不是我们要到达的地方,而是我们要创造的地方”。
他总说“发生是最好的事”。
他总说“因为奉献而感恩”。
……
在他那里,永远没有控制,没有堵塞,没有惑,没有困。他入世而得道,清明坦荡,拙朴纯真。
最近的一次“西山奥斯卡”,他发言。他什么都不说。他为全体教职员工背诵了《心经》。
我懂,他想告诉我们:教育的真谛就是慈悲。还有,看透的智慧。
所以,我现在遇到事,总先想一想:我是不是有足够的慈悲。我是不是可以看得更透一些。这样一想,复杂的便变简单了。我便一身轻松,心地坦然地去做事了。
(2014/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