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君聊课(54):说明文突围
(2013-04-21 22:2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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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文文体突围教育 |
说明文不太招人待见。平时是能躲就躲,敷衍过去应付过去也不是没有的事儿。这回可不行了。于是,见着“松”字就犯愁。清明小长假全家去洛阳玩儿,一路上也背着两本关于“纪念碑”的书在翻。纪念碑的掌故装了一肚子,几乎算半个纪念碑专家了。但课还是没有备出来。
对说明文教学,我有一些零星的思考。比如:
1、从学生长远发展来看,说明文的作用巨大。说明文的阅读教学和写作教学的研究比较弱势,应该大力加强。
2、现行中学教学的说明文知识体系需要反思和重构。考试检测的答题范式多可笑之处,有的甚至严重束缚学生思维,也干扰了日常教学。应该大胆取舍。
3、教说明文,要首先教出“科学”和“理性”,也要努力教出“情怀”和“思想”。
区教材培训在我们学校举行的。用自己的学生上课,钻研教材确定教法相对轻松。虽然《松鼠》的教案也搞了两三个,临上课头一天晚上还在做推翻重建的工作,但总的来说不算纠结。我跟着自己说明文和对文本的新感觉走,比较笃定,没有背包袱。上《松鼠》,围绕着“特别讨人喜欢”一句作文章,课上带领学生进行了相当扎实的语言能力训练。上《松树金龟子》,以“科学与诗的完美结合”为抓手,引导学生由文本而课外,由语言而人品,激发学生阅读《昆虫记》的兴趣。课上得很顺利。区里来听课的老师有几百人,教研的气氛非常热烈。这个以后再另外撰文细说。
更有意思的是《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瞻仰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备课和上课。
我借班上课。我的难处在于不知道如何确定这堂所谓“说明文课”的课堂逻辑起点。
在自己的班上上《纪念碑》,我设计得简单实用。课堂三个板块:
第一板块:说一说
1、
2、
3、
1、
2、
第三板块:想一想
1、
2、
但是这个课是和其他的老师同课异构。是在清华附中借班上课。能用这个设计去骨干教师培训班去给老师们“示范”吗?我心头打鼓了。
我尝试自己给自己评课,我想,老师们可能提出以下问题:
首先,这是说明文研讨。要用教说明文的方法教说明文。而这个课,我基本抛开了说明文的基本知识:说明顺序、说明特征等等。是不是“说明味儿”不够。
其次,这个设计,是给我的学生设计的。我班上的孩子中等和中下等程度的比较多,平时教学比较重视基础知识的落实。这种教法,是不是对清华附中的学生而言太简单无趣了?有了上次的教训,我现在对学情的的问题很敏感了。你必须上最适合“这个班”的教学内容和教学气质的课。你不可能回避这个问题。不了解学情也成功,那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久走夜路必然撞鬼,还是多思考学情的为好。
然后,“想一想”这个环节,事实上是进行思想教育的。在自己的班上上,对学生的思想情况比较了解,点拨起来比较顺手。但清华的孩子会喜欢吗?上说明文直接和道德教育挂钩,并不是说完全不可以,但总觉得有些生硬和不自然。我自己多激情,班上的孩子也像我。可是如果碰到上次那样的学生,比较淡定含蓄的那种,直接在课堂上抒情是不是会让孩子们别扭?所以,可不可以有更无痕的处理方式呢?是不是就利用本课的语言材料,不引进其他的文字材料和其他的形式就能够水到渠成地让学生稍微思考英雄的问题呢?或者,不进入思想教育的这个层面可不可以呢?
最后,我觉得这个教学设计实在是太“朴实”了。有那么多优秀老师来,是不是也该让设计得“炫一点儿”,体现出自己文本细读的功力和课堂设计的力道呢?
总结起来,我最纠结的一点乃是:遵从说明文的文体知识体系吗?其实我的直觉是“这一篇”好像不太需要。直觉而已,不太说得清楚,也没有往深里想。
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规范”些好。最后,我决定重新备课,提高难度,为清华附中的孩子们“凭空想像”出一堂课来。
于是,教学设计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瞻仰首都人民英雄纪念碑》教学简案
授课教师
教学目标
教学步骤:
一、
二、
1、
说行踪,起笔自长安街,干嘛要舍近而求远?!
说构造,突出了南北面,是不是厚此而薄彼?!
说碑体,着力于大浮雕,导致了头轻而脚重?!
2、学生活动:做导游,画简图,说游踪,讲概貌,语要精,序要明。
3、讨论小结:顺序安排为表达说明情怀服务
三、
1、
2、
分辨一张被淘汰的浮雕构思图;
对比两段不同说明作用的浮雕文字;
换角度解说一副浮雕。
3、
四、
1、
这篇说明文的题目是不是有问题?
2、
对比课本七篇说明文的题目
赏读课文部分文字
背诵课文部分文字
3、
五、
1、以周振中的诗扣“英雄”。
(注:教学过程中适时穿插关于纪念碑的奇闻异事,增加学生兴趣)
课上完了,感觉既满意又不满意,遗憾多多。满意的是学生被激活了,课堂比较活跃。不满意的是我总觉得被什么束缚着,纠缠着,情感一直没有得到释放。学生的发言比较充分,后来时间就不够了,课堂最后一个环节还是“夹生”的。
然后听评课。
听着听着,恍然大悟。内心的许多模糊的感觉得到了应证。我明白,我的这个“凭空”想像出来的设计问题出在哪儿了。我的“不释放”问题出在哪儿了。
北京教育学院的王漫教授说,事实上“说明文”是一种被怀疑的文体。文体知识中有“说明性文字”的说法,但没有“说明文”的说法,“说明文”这种“文体”真的存在吗?《纪念碑》真的是一篇说明文吗?如果这点被怀疑,那么,我们的关于所谓“说明文”的教法就完全可能被颠覆。
我点头。是这样的。事实上,我在上《松鼠》、《松树金龟子》、《巍巍中山陵》,甚至《国宝大熊猫》的时候不止一次有这样的困惑。这些文章,和传统意义上的“说明文”的形象似乎都有一定的距离。但是,我还没有来得及深想。或者,我还没有底气质疑它们不是“说明文”。
我的朋友,市教研员李卫东老师说,《纪念碑》更像一种边缘性文体。你就是把它当做通讯来读也未为不可。所谓的“说明顺序”等等知识是不是就应该是教学这篇说明文必须要教的东西。甚至,传统意义上被定义为这篇说明文的“说明特征”的“巍峨、雄伟、庄严”是不是真的就是“纪念碑”的特征。李老师说,他认为不是。这只是作者的一种感觉而已,并非科学的归纳和判断。
我频频点头。实际上,备课时我也有过这样的疑问。但同样的是没有来得及深想。
于是,我悟出了我在课堂上的“打不开”。我是想有一点儿新思路,新想法的。但在说明文的“体制”内又不太好玩儿。于是我挺矫情地把教学着力点放在引导学生从“顺序”“内容”“语言”三个方面来进行分析和鉴赏,希望让学生认识到说明顺序的安排、说明内容的选择,说明语言的锤炼,其实都是指向说明中心的,是为表达说明情感服务的。我想让学生理解:说明文也是“深情”的文章!这是我的定位和课堂追求。
但是,我的“追求”和现实产生矛盾了。
如果连说明顺序和说明特征本身这些说明文的“基础性知识”都值得怀疑,如果连《纪念碑》的文体都还需要重新研究定位的话,我的课堂设计,我的赖以支撑我的课堂三个板块的支柱就出问题了。地基不牢,地动山摇。怪不得我自己上着都觉得别扭。
我很遗憾。上《松鼠》和《松树金龟子》时,我已经主动“逃离”了这些可能是已经过时的说明文知识,我其实是在“说明文的体制”外在上课,所以,这两堂课,上得比较酣畅。在自己的班上《纪念碑》时,也是这样,所以教学取点就比较灵动,学生训练得比较多,也扎实。而同课异构时,我又犹豫了,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选择回到了“体制”中来。我被“说明顺序、说明特征、说明内容、说明语言”这些东西绑架了。不仅被绑架了,还整堂课妄想用那根绑缚自己的绳索舞出舞蹈出来。于是,我感觉到了不舒畅,不能全力地舒展奔放。虽然学生们很配合,表面看来课堂也算和谐,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有把自己全部打开。
“文体的分裂感”带来了“教学设计的分裂感”,于是,我便在“分裂”中上课了:
我并不太认可这些说明文的文体知识,但我还是在为他们服务。
我试图在寻找这种表达“边缘性文体”的思想情怀的新路子,但显然还没有成功找到。我一边不断地在旧的“说明文体制”内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安置我的教学内容,又一边想穿越,想突破,于是,有些环节就不伦不类了。有老师提醒我说第三板块用诵读的方式去处理说明文的文字破坏了学生的说明文的文体感。也许是吧。殊不知,这恰好是我苦心孤诣的地方啊。
这几堂课上下来,有一种想研究和解剖说明文的冲动:是不是应该重新为所谓“说明文”正名?这个概念是不是应该细化其内涵和外延!说明文教学的逻辑起点到底在哪里?说明文的基本知识应该怎么进行更科学的重构……我想,对这些问题的重视,是这三堂公开课最大的收获吧。
上完了,总算没有被纪念碑压死,于是又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承担的公开课比较多。成功和不太成功轮番着来。心情时好时坏。上课,也如过日子。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有时在天堂,有时在地狱。有时踌躇满志,有时心灰意冷。若非要计较成败得失,那简直就是自讨苦吃。若无享受过程之心不能应对压力。这话不新,却的的确确是真理。
接受生命中的不圆满。接受课堂中的不圆满。上课与做人,都是一个道理。
另外应该记一笔的是对邱老师课堂的美好印象。这次和我一起“扛”这块纪念碑的是清华附中的优秀教师邱晓芸。邱老师是我很欣赏的一位老师。她比我还年轻一些,朴朴实实的样子。但一说话,就口吐莲花;一板书,就形神兼备;一唱歌,就倾倒众生。她浑身都是艺术细胞和文学气质。听她的课,行云流水,散文般酣畅,诗歌般雅致。她能唱会画,堂堂课都要秀一秀,回回都很惊艳的。
邱老师,实在算得上是一位语文大才女。
这次上课,我也觉得她比我上得成功得多。
在路上,总能遇见学习的榜样,仰慕的对象,这也是收获之一吧!
(2013/4/20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