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意志不能成为“长官意志”

晚上回家，看见儿子在拾掇他的书包。把拉杆从包上取下来。这个拉杆书包是一个朋友送给儿子的。他开头不愿意用。我好说歹说好一阵，他才用了。儿子才四年级，可是书包已经太沉重了。我觉得拉杆书包好，拉着总比驮着强。儿子比较瘦弱，不强健。

我问：怎么啦？为什么不用了呢？

儿子愣了一会儿，小声说：我们班主任好像不喜欢拉杆书包。

昨天我才知道，儿子又换班主任了。他们任教才一个月的班主任生病了，所以，又换了一个新的。这本就让我有点儿苦恼：班主任换得太勤，对学生肯定不是好事啊。

可是，新班主任……不喜欢拉杆书包……儿子换书包……我很难把这个逻辑理清。

我问：老师不准用吗？

儿子小声说：没有。但我看得出他不喜欢。

因为班主任的眼神或者语气的不喜欢，儿子就不再敢用自己喜欢的书包了。我忽然觉得悲从中来。

一为儿子这么小就能看懂班主任的喜好并且自觉按照班主任的喜好行事而悲。在我看来，这不是聪明，更不是成熟，而是人格的提前萎缩。二是为他的新班主任表现出了不喜欢“拉杆书包”而悲。他为什么不喜欢这种新产品呢？我猜想，他是不是觉得这种书包太小资，拉这种书包上学的孩子太奢侈。或者，这种书包占地面积太大，影响了其他孩子……我不得而知。但从他并没有强力禁止这种书包来看，其“危害”没有大到必须禁止的地步。但是，他在孩子面前表露了自己的喜好，于是，他的“意志”自然而然成为了孩子行为的风向标。

这是个小事吗？孩子很可怜，教师很无辜。谁之过？

我们只能说，教师意志，看来确实是天然存在的东西。而且对学生影响巨大。所以，我们如何把握自己的意志，有效掌控其对学生生活的影响，这至关重要。

年长后，回顾以前的班主任工作，常常悔恨自己经常用不该有的“教师意志”干扰学生。

我的班上曾经有过一个规定：只准背双肩书包，不能背斜挎书包。因为在我看来，双肩书包单纯、精神、对学生身体发育有利，对班风建设也有利。而那些背斜挎书包的，多半是些吊儿郎当的虚荣的孩子。甚至连品德也有问题呢。当时没有孩子跟我争辩。但是依旧有孩子悄悄地背斜挎书包，其中不乏有表现很好的孩子。一见我就像老鼠见猫一样溜掉，然后悄悄地把书包换回来。

我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很自得，可现在看来，我是太专制了。“双肩书包”和“斜挎书包”与品德习惯根本没有直接联系。许多孩子喜欢斜挎书包，不过就是因为它更切合自由率性的青春流行风，是追求成长的一种表现罢了。背什么，该由学生自选的好。只要不太出格，学生这点儿自由该有。

我的专制意识经常不自主地流露出来。比如，学校的清洁卫生有一段儿不太好，原因是吃零食的同学乱扔。我怒其不争。于是给校长建议关闭学校小卖部，彻底解决垃圾源的问题。现在想想，这也是“教师意志”在作怪。部分学生乱扔，和大部分同学吃东西并无直接关系。采取这种断足治病的方法，伤害的是整体啊！幸好校长没有采纳。

我比起儿子的班主任，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的“意志”不仅有问题，而且还明确地把这意志强加给了学生。如今回忆起孩子们那躲躲闪闪的表情，真是让人心疼。剥夺孩子们的权利，成为了我们管理的习惯。剥夺得越多，管理自然就越简单。但是，习惯了被剥夺甚至主动剥夺的孩子，他们还是精神健康的孩子吗？我们民族性中的根深蒂固的奴性，和小看老师 的“意志”行事，长大后看领导的“意志”行事是不是有必然的联系呢？

鉴于教师意志的不可避免的“公众性”，对学生影响的渗透性，我想，我们做老师的，真的应该特别小心。对自己的观点要反复地慎重地思考，反思其是不是科学的、人性的。如果没有把握，宁可让它永远成为“私人意志”而非“公众意志”。而对我们的学生，更要引导他们学会以科学为准绳，而不是以某种人的眼神语气为准绳。

（2011/1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