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组诗）

1.名城之死

就这样 曙光搁浅 　群鸦裹挟
永不复现的日蚀而来  大地痉挛
于血肉横飞的噩梦中  无数人
浪迹街头  寻找失去的器官

象大群大群坠毁的风筝
被流火所曝晒  被履带
掀起的蝉翼的渴望  布满街头
再也无人认领的房屋  在此夜
大张如没有声音的喉咙

琉璃瓦一片一片地震落
由艰难岁月腌熟的皮肤
成长的最后象征  被揭去
大地最险恶的胴体 一览无余

那些风铃  最后的轰鸣
颤然而去  一如幼稚的心
突变为烂熟的果实  无风而陨
乱滚而成失重的人头
河水凝重  无冰板结
世纪的伤口自此而为鸿沟
不瞑之眸  永难弥合

创造是如此艰难  而
摧毁竟这般容易  名城
若干年的灯火辉煌
一夜之间  化作历史的沙盘
就这样  死在最不忍睹的
定型里

 
2.某 年

隔着时间巨大的断层  我依旧
清晰如对镜  依然怵目心惊于
那突然苍老的额头  一般凸现
在和平岁月中的某年

洪荒时代  长河改道之缺口
一望无际皲裂的崖岸  在
秋风落叶间片片崩溃的祈祷
被十万双手所掩埋
仍然茁出沉痛的火焰

某年 集全部不详的意象
在永难改顺的史书上展现

一段无法跨越的地沟
全部翅膀重新年青的一闪

十二个月被剪断为两个世纪
漫长的准备  命定的受创
东方最后一次愚蠢的蒙难

某年  天文学家秉烛而书----
全年日食  史无前例的奇观

3.鱼 之 屠

一夜之间水之皮肤剥蚀
苍老的湖床裸露  风吹不皱
阳光如血雨  空气泛滥一种腥味
绝伦的屠杀总是在
最美丽的早晨开始

大群大群的食雨鸥翔集
充血之眸动人如火  那些翅膀
如此年轻的洁白  在秋水盈盈时
他们单纯如一幅水彩

而此刻 其啼鸣如疯子的浪笑
嗜杀亦可成为习惯  使之
被淤泥染上永难腿色的漆黑

你们----众鱼之鱼
被水所娇宠的一代
天地间最完美的造型  当
猎渔者的天空也降落在头顶时
最善良的愿望象被剥走的衣服

诗一般的躯体  在劫难逃
自由作爱的岁月随水而逝
卵化之初  即被定刑的死
在整个成长的年代都不被确认

迷醉于温和的世界表象  而
突然要直面这种宿命时
惊谔失措 难以置信的嘴
大张如临难者不瞑的眼睛

你的抗议 却成为无声的哀乐
网罗密布  湖之伤口
最后渗水的塘洼  竟成了
全部生命唯一的高地

被集体驱赶向死  一条
由惶恐到从容的结局旅行
你们漂亮地扭动如舞
青春的鳞衣在泥沙磨砺下

如火如荼  如熬过漫长苦难的
圣徒  在望见神的目光时
唇边升起最后的一抹微笑
你们注定冲不出那些铁堤

不是每一种曲线都如母乳
曾经依赖赐予的水而生存
也必将以失去水而被谋杀
确难承认  优雅的渔歌
在此时 竟作为丧钟敲响
而最缺少攻击性的柔弱之群
却要作为牺牲奉上祭坛

在毁灭的早上 太阳依旧升起
这叫着什么 谁能够回答？

 
你们----鱼  无辜的亡灵
一切美好都已失去  因死亡骤临

而突然成熟的一群 留下的遗嘱
只是把纯白的躯体翻向天空
向一切存在者质询 把苦难
和耻辱的符号 公布在曙光之下

2006年3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