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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阿格拉看泰姬陵

(2014-04-23 14:05:46)
去阿格拉看泰姬陵

作者_蒋艺
摄影_蒋艺
原载于《映像》2014.3

印度的德里、斋浦尔、阿格拉,三座相距皆为两百多公里的城市,在北方邦的土地上,组成了传统所称的印度旅游金三角。地处东南的阿格拉,是统治全印度几百年的莫卧儿王朝的首都——这座城市的名字,如今虽不及孟买、加尔各答响亮,但提到这城里的泰姬陵,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莫卧儿王朝首都的交通

尽管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游客从世界各地涌进阿格拉,但前往这座城市的路却并不好走。印度至今仍未建成完全封闭的高速公路网,比较好一点的路就是国道。长年的行驶,跟不上趟的养护,使得路面状况实在不敢恭维,再好的车开到这里也没了脾气:大客车、小轿车、重型货车、拖拉机、自行车、三轮车、马驴骆驼拉的车……都挤在同一条道上,有时还会出现闲适地踱步的牛儿慢悠悠地挡在车前。对待这湿婆大神的坐骑、印度教里最神圣的动物,人们绝不能加以驱赶,车子唯有跟在后面,等它们开恩,让出一条通行的缝隙。看顶着烈日与行李混作一团挤在车顶的乘客和无忧无虑穿过公路的神牛并置在同一时空,让人对“众生平等”多了份复杂的体会。两百来公里的路,至少颠簸四五个小时,折腾十个小时是家常便饭。有一句半开玩笑的话:印度的一天,只有十六个小时。那消失的八小时,大半被不可预知的交通问题耗费了。

没有任何想象中的国际著名旅游城市的光鲜靓丽,阿格拉和印度其他城市(包括首都新德里)一样,找不到什么形象工程,一切都以实用为标准,簇新的东西与老旧的物品紧挨着、叠加着、呼应着,肩并肩地承载着旱季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飞扬的尘土。东倒西歪的广告牌上贴着大幅竞选海报,高低错落的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分割着天空,两万辆嘟嘟车(带篷的电动三轮车)如水银倾泻而下散落在小城各个角落,木板、石棉瓦和塑料布搭建的简易窝棚毫不自卑地驻扎在繁华路口,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在路边水管处清洁身体,头顶着包袱的女人趿着拖鞋悠然飘过,立在街头打手机的喝奶茶的读报纸的嚼着新鲜树叶包裹食物的拎着一兜菜和熟人寒暄的……各行其是安之若素。满布灰垢的车辆与五颜六色的人群不知怎么就交织成了死结,偶尔见到路中央站着交警,也只是从容地背着手,一派“无为而治”的模样。在他的注视下,死结一样的道路竟渐渐打开了。隔一会儿,却又纠结在一起,然后再次慢慢打开,仿如潮水涨落般自然无碍。看上去无序凌乱的一切,却好像各自暗合着某种节律,在专属的轨道上有条不紊地运行。面对阿格拉,人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幻觉,好像在看一出大制作电影,激战正酣的战役,满坑满谷的士兵武器,忽然间没了音响,只剩下运动的画面。再然后,士兵消失了,武器不见了,镜头也凝固了,只留下静默的旷野,灰薄的天光,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车辙足印,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的导游周寒,肤色黝黑、身材微胖的尼赫鲁大学毕业生,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他不止一次非常骄傲地说:“我们印度的秩序和你们的不一样,我们的秩序是你在表面上看不到的。”在许多天的相处里,我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问他究竟是婆罗门、刹帝利、吠舍还是首陀罗。这是仍然隐匿在印度社会生活里的深层秩序,是我既希望了解又希望彻底看不到的东西。如果周寒属于高级种姓,我不过是为他的优越感多找到一个注脚,但如果答案相反,我们接下来的相处必将横生一道看不见的隔膜与尴尬。

                          去阿格拉看泰姬陵


泰姬陵——“永恒面颊上的一滴眼泪”

当我一路风尘,从天光渐露的斋浦尔赶到号称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泰姬陵,已是中午1点多了。攥着750卢比一张的门票(印度人30卢比),揣着买门票时赠送的一瓶Kinley矿泉水、一双鞋套,随滚滚人流缓慢通过安检口,再走过一段长长的通道,那座举世闻名的陵墓就露出它的真容。在众多泰姬陵的游记中,都提到了共同的一点:这是一处很难令人失望的地方。虽然在印刷品上电视上网络上见过无数次,但真正面对它的时候,还是被一种气场强大的美折服了。长长的喷水池里,另一个影影绰绰的泰姬陵和晴空下人群川流不息的泰姬陵相映成趣。一个白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边,操着流利而口音浓重的英语,像个相熟已久的朋友指点着我朝这儿看朝那儿看,还不由分说地拿过我端在手里的相机,示意我伸出左手,拍下一张“捏住洋葱头(陵寝穹顶尖)” 的纪念照,就像游人在意大利托斯卡纳摆出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姿势,要把比萨斜塔推直那样,这是全世界游客都热衷的一种调侃与幽默。我付给他100卢比,他转身钻进人堆,故伎重演。一处伟大的古迹,往往耗费无数的人力物力建成,但以它后世所产生的经济效益来核算成本,恐怕又是桩“划算”的事。我没有细数陵园中还有多少这样不需持证上岗的导游,但从刚才那位“自来熟”的身上,我判定这是份过得去的差事,吃这碗饭的人不会少。

外国游客大多选择穿上鞋套步入陵墓主体,印度人则大多选择脱鞋。也许是因为门票价格悬殊,外国人可以直接进入,而印度人则必须大排长龙。游人们围着八角大厅的墓室做顺时针观看,中心线上安放着皇后的墓碑,上面刻着波斯文:“封号宫中翘楚泰姬·玛哈尔”,国王沙贾汗的墓碑则位于其旁侧。从墓室底座到穹顶,是整整74米挑高的空间,脚步声、交谈声、衣物摩擦声,尖锐的、低沉的、细碎的……全都缠扭交融在一起,模糊了边界,随着气流向上飞升,一片迷蒙。这种回响的声学设计,营造了一种眩晕感,仿佛是一条超脱了尘世,笔直地通往天国的道路,让人忽然摈弃了纷繁的滋扰。

走出八角大厅,再次面对园中的波斯式大花园,看见蓊郁苍翠的树木、活泼灵动的松鼠、光彩流转的喷泉,有了重回人间的释然。即便没有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仅仅凭借建筑上的精美与伟大,泰姬陵也足以傲然于世。但是,有了这个爱情故事的附着,它的美更多了一种情绪上的感染,超越了单纯的建筑学意义。爱情与死亡,这两个永恒的主题,在这里得到了高度的统一。当夕阳西下,泰姬陵的白色大理石被余晖染成了淡淡的粉红。花园水池正中央的高台上,人们在争取着最后一抹光线拍照留念。整整20年前,戴安娜王妃坐在高台正中那张洁白的长椅上泪流满面。日后人们才知道,那时戴妃与查尔斯王子的感情已然破裂,爱情像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远,被人们热烈祝福过的伉俪再没有白头偕老的可能。如今,印度人把这张长椅叫做戴安娜椅,伊人芳年早逝,世间,又多了一个令人唏嘘的悲剧。

贫民百姓的爱情,最终都汇入了柴米油盐日常琐碎中。失爱的悲恸,有各种各样的宣泄,即便有比沙贾汗更情深似海的境界,也没有足够的特权与财力去构筑一份如此瑰丽宏大的纪念。有一派考证说沙贾汗是个好大喜功的暴君,也根本不是什么多情种子。但无论史实如何,人们来到泰姬陵的时候,总是愿意相信沙贾汗是个情深义重的男子,世上真的存在生死相随的爱情。当然,没有或者失去了爱情,日子也还是要继续过的。儿女情长,说到底不可能占据人生的全部。活着,然后才是更好地活着——当我在暮色四合中走出渐渐归于冷寂的泰姬陵,阿格拉的生活洪流又再次席卷而来,把我拉回了沸腾的当下。

 去阿格拉看泰姬陵


在木船上,在村庄里,在火车站

作为5条铁路与多条公路交会处的阿格拉,如今是谷物和棉花的集散地。这座以地毯、金银细工、雕刻、铁器皿制造而驰名的古都,陆续兴建了众多棉纺织、毛纺织、榨油、面粉、制革、电缆、橡胶制品工厂,还有大型炼油厂。

由于周围工厂排放大量有毒气体导致酸雨过多,泰姬陵白色大理石的外墙出现片片黄斑,白银大门变黑,墓室也生出了小孔。抵达阿格拉的次日,在整座城市还没有从沉睡中完全苏醒过来的时候,我来到了亚穆纳河畔。近岸处漂浮着大量的垃圾,对岸一片空旷。好不容易才等来一条破破烂烂的木船,肯搭载我们到河里走一程。化学物质含量偏高的河水,在飘荡着大量悬浮颗粒的空气中显得更加灰暗淤滞。小小的船只,承载了太多想拍摄泰姬陵水中倒影的外国游客,大家堆叠在狭小的船体中,谁身体调整的幅度稍微大一点,船体就会发生明显的摇晃与倾斜,好像马上要沉没一般。于是,在晨曦微露,本该充满诗情画意的河中央,在源远流长,本该清澈宁谧的水面上,出现了尖叫声和争吵对骂。印度船夫似乎见怪不怪,把船小心地划到对岸,停下桨来,悠然点上一支烟,等众人折腾完了,又沿着原路返回。这一天是星期五,泰姬陵只对穆斯林开放。离开亚穆纳河时,沿线只有寥寥的行人擦肩而过,荷枪的军警在看报闲聊,顽皮的猴子在红砂岩城墙上表演着飞檐走壁,古城的清幽味道像沸水中的茶叶舒展开来。我在灰霾重重的晨光中回望了一眼大门仍然紧闭的泰姬陵,泰戈尔在诗中把它形容为“永恒面颊上的一滴眼泪”,这滴眼泪晶莹闪烁了数百年,希望它不要在时光中有任何的折损,变成“现代印度面颊上的一滴眼泪”。

在前往下一站瓦拉纳西之前,我特意造访了阿格拉近郊的一处村庄。正值土豆收获季节,田间聚集了大量的男女老少,他们正忙着把堆得小山般的土豆分拣装袋,见我在地里钻前钻后,他们都报以善意的微笑。走过一大片盛开着万寿菊的田地,我来到村庄的深处,村里人好像开大会一样涌出来,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这个裹着头巾的黄皮肤女人。他们教我用摇臂式铡草刀,向我展示简陋而洁净的住处……孩子们则趴在我小小的相机显示屏前看一个外国人眼中的他们自己。村庄生气勃勃,各年龄段的男人女人,穿着传统土布衣衫的,穿着西式化纤服装的,正在砌墙抹灰的,正在生火做饭的,正在给婴儿哺乳的,正在院里捡拾牛粪的……想想我们那些只剩下老人与孩童的村庄,这里是何等的活色生香,简直就像费里尼的《罗马》。

为了去看恒河,我在晚间来到阿格拉火车站,然而前往瓦拉纳西的火车又晚点了。人们常说印度火车运行有“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达目的地不知道。刚一上路,便开始领教。月台上的当地人个个气定神闲,有的还打开地铺闷头大睡,一派随遇而安的景象。凌晨时分,当火车终于不慌不忙地开进站时,那些睡了一大觉的人,睁开双眼,慢慢收拾好被单,和双眼满布血丝的我一道挤进车厢。在光线幽暗的车内放好行李,坐了好一阵,车子才再次开动起来,依旧是没有任何广播提示。

上一站带来的乘客,有的已鼾声如雷。疲惫不堪的我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倚靠着车窗看阿格拉在视线里一点点走远,直到完全隐没在无边的夜色中。在印度教里,现世不过是轮回的一个渡口。我在长亭更短亭的旅程中,不时会在从未到过的地方感到似曾相识,不时会在从未打过交道的人脸上读到熟悉的眼神。究竟有没有轮回,我不能证实亦不能证伪,但我相信,天地人事自有其法则,该快时快,该慢时慢,该进时进,该退时退,该睡觉的时候,就要让身体进入死亡一样的沉睡,在沉睡中尽情地修复,在修复中迎接又一次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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