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那哐当哐当呜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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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了那哐当哐当呜呜声
前几天陕西老袁写了一篇回忆,说他当兵的时候坐闷罐车,睡通铺,在往西北的铁路上哐当哐当了三天三夜。
我凌晨看到这篇文章,一下就将阅读定格在老袁的这几行描述上。后面他说了啥,没去看,只顾着回忆自己。
四十六年前,我就是这样坐着闷罐车去当兵的。
记得那天晚上新兵到县人武部大院集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站在台阶上,指挥大家排成队,走出大院,走到街上,步行去火车站。
时值隆冬,南方却不冷。但因为去北方当兵,我们都穿上厚厚的棉装,扎着皮带,背上背着背包,手上提着提袋,全身负重,在队伍里没走几步就汗流浃背了。
路上很热闹呵!那年月当兵光荣,人们敲锣打鼓,还放了许多鞭炮。那锣鼓声,那烟硝味,往后的岁月里好像一直在,在耳边,在心里。被棉袄捂出来的汗水,好像也一直在身上流淌。
到了火车站,送行的人走了,转眼就寂静了。
我们的面前停着一列铁皮火车。带兵军官指挥大家踩着跳板进入车厢。他同时在一旁数着,人数够了就说声好,接着就有人把门使劲一拉,关上。
这就是老袁今天说的闷罐车。
里面黑咕隆咚,谁也看不见谁。有人到处摸索着,想把门拉开。门把是找到了,但拉不动,门从外面锁上了。
地上铺了稻草,很厚实。我们都是农村孩子,习惯稻草,所以没啥感觉。大家靠着四壁放下手上背上的一切,然后和衣躺下。
我们这些农村孩子第一次坐火车,大家枕着背包听了一夜的哐当哐当,偶尔闻一声长长的呜,很觉得新奇。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火车停在一个小站,接着就听到有人从外面开门。一个军官跳上来,问睡得怎么样。看到有些背包没有解开,就要求大家都要解开背包,好好睡觉。
他说的是晚上要好好睡觉。这会儿他拍着手,叫我们拿上饭碗跟他去吃饭。
车站的月台上摆了好些木桶,有些装米饭,有些装白菜,还有些装汤,都冒着热气。火车头不时地喷出一些白烟,裹挟着站台上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
大家盛好饭就蹲在月台上吃,有点像冬天修水利的民工。我记得吃到一半的时候,带兵军官从远处快步走过来,一路走一路叫唤着:快,快,快,快点吃,快点上厕所,火车就要开了!
等到大家像幼儿园的孩子慌慌张张提着裤子跳上火车之后,门啪地一声又被关上了。
再次陷入黑暗中。不过天亮了,门缝里有些光线进来。凭着这点光,大家能够认清对方的脸。
我们这节车厢关了十几个,大部分是一个公社的,彼此基本熟悉。其中有三个还是我的高中同学。那年月一个高中生是可以炫耀的。于是我们就冒出一点优越感来,学着军官的口吻,说普通话。恰饭不叫恰饭,叫吃饭;恰水不叫恰水,叫喝水;困觉也不叫困觉,叫睡觉。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牙牙学语,自得其乐。
火车继续哐当哐当,呜呜呜。
在我的内心,隐约感到新的人生即将开启。有点惶恐,更有点期待。
整整三天三夜之后火车停在一个叫滁县的地方。那是安徽的一个县,如今叫滁州。这里有个琅琊山,山上有个醉翁亭。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写的就是这里。
火车是半夜到的。
带兵的军官吹着哨子,叫喊着下车下车。
门被陆续拉开了。我们这些新兵像睡梦中的鸡,懵懵懂懂背着背包提着行李,和离开家乡时一样,排着队跟在军官的后面,走出车站,走向军营。这一程十里路,又是一身汗。
后来知道,在这里下车的只是六十人。从老家出来的四百人,有的早下车了,有的还在车上,继续往北。
我们要去的部队,叫南营房。这个南营房是个啥部队,不能说。四十多年之后,我还是不能说。
从此,我在南营房服役十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最美好的年华就洒在这里。十年之后,我离开滁县,调入师部。
十年中我经历了许多,值得回忆的也有许多。但在心中回响最为清晰最为持久的,是我在闷罐车里听到的哐当哐当呜呜声。正是这有节奏的声音,开启了我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