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美丽的爱情随着岁月流逝变成一地鸡毛

前一篇说到婚姻里要有权利和义务，要有契约意识，充满了唯物主义之精神，这里再说说婚姻里还要有点诗和远方。

本老头还是讲故事吧。

好多年前我刚到一个新地方任职。那时节风气还未开，国企的员工啥事都问领导。家庭出毛病了，比如两口子打架什么的，也找上门来。

有一回来了一对老人，老太太在前，老头子在后，一前一后进了我的办公室。看上去两个人都硬朗，清爽，有文化，但满脸愠色，就是生气的样子，好像我欠他们许多钱似的。办公室主任就在隔壁，这会儿很及时地进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我跟前，耳语我说，这是一对老职工，都是科长退休，好多年了。这几年老两口经常吵架，前任行长调解过许多次，说一回好一阵，今天又不知为啥。然后转身招呼老人坐下，一边倒茶一边劝解说，行长很忙，一会儿还有个会，您们有啥事请简短一点。说完就向我示意，他要离开。

我说你也坐下听听。我有个经验，最好不要一个人处理来访事务，尤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主任是个聪明人，就在边角的沙发上坐下，随即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准备记下我的重要指示。

同志们，做官真的有点乐趣。尽管辛苦，但看到周边的人们那么重视你的讲话，那么在意你的态度，再苦再累心也甜呐！

说远了。人老了喜欢回忆，因为只有在回忆中才有荣耀。

当我酝酿好一个恰当的微笑正要询问老人的时候，老太太走上前来，耳语我说，叫主任忙去吧，我们说的是家事。

我明白了，家丑不外扬，老太太还是要面子的。就与主任说，你还是去准备会场吧，我一会儿就到。其实会议不急，要到下午哩。

老太太一直等到主任离开，并亲自去落实房门确实关好了，才开始她的申诉。

申诉啥呢？许多年过去了，我还清晰记得，老太太说老头子虐待她，没法一起过了，要求分开。然后列举了一系列的事实。这些事实今天列在这里，会让您哭笑不得。

他们老两口老了新潮，经济上搞什么AA制。伙食咋办呢？就约好一个人负责一个礼拜。老太太控诉说，他当值的时候只买他自己喜欢吃的，全然不顾我的口味。我不吃鱼类，他就天天买鱼买虾，顺便再买点蔬菜打发我。老头子反驳说，你还不是一样？我不吃牛肉羊肉，你就天天牛肉羊肉恶心我。

他们的孩子在外地工作，属于空巢老人。老头子喜欢下棋，每天去公园找棋友打发时间。老太太有意见，说从来不问我干什么，把家当旅店，把我当空气。老头子冷笑，说你不是喜欢清净吗，一个人多清净！

他们居住的是房改房，两室一厅。院子里有些老人请钟点工做家务。他们节省，家务活包括卫生一直自理。老太太说，他太懒，啥都不做，扫地也只扫他自己的房间。老头子说，我为啥要扫你的房间？我的衣服放在洗衣机里，你还要挑出来，专洗你自己的衣服。

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在面对两个孩童。但是，这不是孩童，他们的思路很清晰，逻辑很严密，而且，态度很严肃，非常严肃。只是说的事情，实在有点上不得台面。

我很明白，不能嬉笑他们，也必须有严肃的态度。

我就问，我能做什么？

老太太说，就要一间厨房。看看能不能腾个车库让她搞搞自己的伙食，她是交底不想与他在一个厨房用膳了。

这个问题很难办。一当职工提出要占用公家的财物，就是难办的问题。我推脱说，刚刚到任，不了解情况，我会让负责这方面工作的领导回答你。

更多的话，我一句也没有说。因为，我觉得面对陌生人，不应当讲多余的话。

两个老人很知趣，很快就起身告辞，临走还不忘回身给我一个鞠躬。

一会儿办公室主任来了，手上照例拿着笔记本。

我简单说了这对老人的情况和要求，叫他知会分管行长，提出一个处理意见来。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这位主任也一笔一划认真记下来，说马上去办。然后就倚靠在我的办公桌旁，介绍起这对老夫老妻的前世今生。

这对老人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还是同班同学，学的都是财经。男的是外省人，追随女同学到了我们江西。年轻的时候感情好呀，文革的时候那男的因为家庭关系被关牛棚，女的天天送饭。知道她爱人喜欢吃鱼，就变着花样做各种各样的鱼送去，在单位上人人知晓。后来改革开放了，他们翻身解放，男的先当上科长，后来女的也当科长，比翼齐飞，令人羡慕。据老一辈的人讲，那男的疼老婆那是出了名。他老婆喜欢吃羊肉，特别是羊蝎子，就是羊的脊骨。到一个地方出差，他第一件事就是逛菜市场买羊肉。

这位主任最后说一句：谁知道，老了之后他们会变成这样。

变成啥样呢？我笑着问。

主任也笑，说单位的人，男女老少都知道他们在闹一些没名堂的矛盾，只是不说而已。

没名堂的矛盾。说得好，真是没名堂！

本老头今天来写这个故事，是想问问朋友们一对年轻时的恩爱夫妻到老了何以如此不堪，当年美丽的爱情何以变得一地鸡毛？

也许这是特例。但本老头隐隐约约觉得有许多原本冰清玉洁的爱情婚姻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苍老。不仅苍老，而且粗俗，甚至狗血！这里面有什么可以警示人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