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辩有时候可以胜于事实

有句老话叫事实胜于雄辩。这是真理，但不是绝对真理。通常情况下事实的确胜于雄辩，因为事实是客观存在，而雄辩再雄，即便口吐莲花，也不能抹杀事实。但凡事有例外。在一些特殊的语境里，雄辩有时候还真能胜于事实。

比如昨天央视的朝闻天下节目播一个专家的观点，说我国的领导干部个人事项报告制度就是好，就是好！好在哪里呢？专家做了分析，好在三个方面：一是报告的人员众多，副处级以上就要报告，这得多大的面？二是报告的事项全面，不仅要报告财产，还要报告婚姻，报告老婆孩子的情况，这得多深的度？三是监控的措施严厉，有弄虚作假的，发现一起查处一起。怎么个查处呢？就是不予提拔！据说两年来全国有五个拟提拔的厅局级干部因为报告不实提拔的事情就黄了。这是多么地严厉？该专家为了增强说服力，又与英美等落后国家的公职人员财产公开制度相对照，说这些国家的财产申报，无论是广度还是深度以及对申报者的监控程度都远不及我国。

看完专家的解说，本老头服了！说实话，以前对我国领导干部个人事项报告制度还存有疑虑，觉得这样子秘密报告，其反腐的作用不大。这会子专家这么一说，俺相信了。人家这么掏心掏肺，而且言之凿凿，再不相信，其人品就有问题了。

可是，本老头转念又想到这两年反腐败的盛况，大老虎都打到一百只了。那可真是老虎哟，侵吞老百姓的血汗总在几百万几千万几万万！这还只是查处到的省部级以上的干部，查处到的省部级以下干部有多少？更主要的是，没有查处到的有多少？恐怕不是一个小数。最近许多新任的省委书记说，该省反腐的形势很胶着，就是说腐败的一方还有很大的力量，要反反腐败。可见打到的老虎苍蝇只是一小撮，还有大量的老虎苍蝇逍遥法外。

这么一想，本老头就对这个专家的言之凿凿发生怀疑了。如果真如专家所言，这个制度就是好就是好，咋就没有管住这些老虎苍蝇呢？要知道，领导干部个人事项报告制度97年就颁发了，2006年修改一次，如今执行的是2010年再次修订的版本。建立这个制度快二十年了。正是在这个二十年里，大量的老虎苍蝇繁殖出来，成长起来。这该如何解释呢？

可能专家会说，制度是个好制度，就是以前没有认真执行。如今新的领导集体言必行行必果，反腐来真的，制度就有效了。这两年打翻了这么多老虎，拍死了这么多苍蝇，就是明证。

这样的雄辩有一定道理的。再好的制度不去认真执行，也是枉然。

不过我们要分析一下，这个好制度以前为什么没有认真执行？是因为在一个县里，县委书记不管事，所以那些县级干部就为所欲为。为什么县委书记不管反腐？是因为市委书记不反腐！为什么市委书记不反腐？是因为省委书记不反腐！一级一级往上查，原来是中央一手硬一手软。如今不同，总书记力主反腐，腐败就无处遁形。

说到这里我们就明白了，这个制度能不能发挥反腐的效能，全在于领导重视不重视。领导重视，就是反腐的利器；领导不重视，就是田间的稻草人。一项制度的生命力全系在领导者个人的意志上，这样的制度能说是好制度么？

事实上，领导干部个人事项报告制度虽然对抑制领导干部的贪欲有一定的作用，但由于它的设计是内部报告，不对外，广大民众不参与监督，这就留下了很大的缺陷。最大的缺陷是领导干部忌讳的只是上级，不害怕民众。而上级是好对付的。如果他要作奸犯科，买通几个上级不是难事。还有一个缺陷就是上级管制下级有很大的局限性。为了自身的利益，上级多半不愿意黑下脸来对自己一手提拔的下级开刀问斩。这就是为什么干部贪腐成风，而许多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来说去，我们的制度设计是内部监督，这是有致命伤的。今日领导英明，高屋建瓴以排山倒海之势自上而下反腐败，以澄清玉宇。这是好样的，应当鼓掌。但这终归是人治。人治的效率很高，常常能够立竿见影，但长治久安，还是要靠法治。

而真正的法治，必须与民主连为一体。民主基础上的法治，才是有生命力的法治。比如领导干部的财产申报，就应当向所有民众公开。一旦民主了，公开了，这个制度就有生命力。因为千万双眼睛在盯着，不报告不行，想隐瞒也瞒不住。这对官员的贪欲就有决定性的抑制力量。

当然，凡事要循序而行，不可一蹴而就。而今眼目下先搞内部报告，逐步扩大抽查面，也是一个办法。但有一个原则问题不能含糊，就是当前的办法是一个过渡的办法，并不是中国特色决定了就要这么干，而且就是好就是好。

本老头起始糊涂，说雄辩有时候可以胜于事实。其实，不对，事实还是胜于雄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