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与神道是一样一样的

初四陪朋友去一个千年佛寺进香。

朋友虔诚呵，好像他经商所得的万贯家财都是这些罗汉朋友们帮的忙，进门就摸口袋问价要买香火。主持说，随意随意，很是有些莫测。朋友爽快人，问一千够不够？主持笑，再不言。朋友似乎有些恐慌，赶紧再加一千，往功德箱里塞了厚厚一打人民币，然后从主持手里接过一把香，独自进到里面去，一一在巨型罗汉面前点上，下跪，一拜再拜。绕了一圈出来，满身烟灰，但因为功德圆满，他满心欢喜，要请我喝一杯。

过年的酒，实在安排得太饱满。咱们朋友不见外，再说他拜年的任务还很重，笑笑就分手了。只是朋友敬神之慷慨，叫我在返家的路上一路感慨，一路沉思。

俺琢磨着，可能他是来还愿的，大概在这些木头面前许过愿，说自己赚了钱要如何如何。或许，他是来祈祷的，求财求福求健康求儿孙，总之求点什么，希望菩萨保佑他，让他心想事成。

不管是还愿还是许愿，照理，拜菩萨有颗真诚的心就行，不是说心诚则灵么？而且，二千元真不是个小数。他有家财万贯，但上回买个彩电，还七找八找到处托人要拿最优价格。为了让神满意，他一下往那个木箱子里塞了那么多，真是下了本钱。

要说也不能笑他，自古就是这样，菩萨也要银子。这很有趣，也是传统文化之特色。只是，如今世道变了，神道鬼道也与时俱进，菩萨们的胃口越来越大。心诚不诚，口说不算，肝脑涂地也不算，人民币才行。菩萨灵不灵，全看人民币多不多。

俺寻思，最初信神信佛的人可能只是虔诚地祈祷，像西藏人那样用身体丈量着大地，并没有打钱的主意。后来有些聪明人想，芸芸众生大家都这样膜拜，神明在上，他顾得了那么多么？神忙不过来，就肯定有选择，那神选择照顾谁呢？自然是给神好处最多的人。给神的好处是什么呢？应该就是忠心。于是有些人就拼命磕头，把头磕得血流满面，全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是谓赤诚。上天看到，一定感动，便对他格外照顾。

后来有些人更为聪明，知道精神的献忠是显规则，还有潜规则。于是又发扬以己推神之精神，以为精神的献忠远不如金钱的进贡来得实在，来得有效。于是，许多人自己节衣缩食捐出大把的银子给寺庙。我们的拜神，慢慢就成了金钱的交易了。

花钱去敬神，实质是什么呢？实质是拿了人情世故去应酬神仙。因为在人世间，大家都知道在公平规则之外，使用旁门左道之手段常常可以收到意想不到之奇效。

俺的这位朋友从寺庙出来，估计还有地方要去，就是管得着他生意的方方面面的领导。他必须去拜见，就像拜见这些菩萨一样。也不是人家领导要他去，是他期望得到额外的照顾。其实许多时候，他也没有指定的利益诉求，也不能肯定这样做了，就一定能得到什么切实的利益。他只是想维护一份人缘，以便需要之时可以派上用场。就像敬了菩萨不一定就能得到确定的护佑，但不敬菩萨肯定不安。为着安全，他必须去拜访。当然，还不能空着手前往。他知道，精神的献忠，说感谢说友谊说情谊，是要的，但人民币以及等价物，也是要的。在这里，世道与神道，是一样一样的。

其实，俺想说的是，菩萨的胃口，是香客们的私心吊起来的，有些官员的胃口，何尝又不是如此？

俺不信神，也不信鬼，所以能够在一旁看风景，看完风景还能够说这些风凉话。

好像不够厚道，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