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炭
(2012-10-13 10: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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楷体木炭担子汗流满面民风淳朴 |
分类: 人生感悟 |
出炭
上回说到父子俩挑着柴火回家,把一座炭窑留在山上,里面有正在燃烧正在碳化的木柴。
接下来的日子,大人总有些惦记,好像鳄鱼妈妈下了一窝蛋在沙堆里,总是在附近转悠。不过,那年月民风淳朴,还没听说有偷窑的。
一周之后,又是一个星期天,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跟着父亲一起上山。一窑的木炭足有三四百斤,需要全家人一起上阵。
开窑是个令人紧张的时刻,是成功还是失败,刨开烧硬化了的窑壳就知道了。有时烧得欠火候,木柴的根部还是木质,叫马脚,形容很硬,没有碳化。这就得敲断扔掉,没有用。有时烧得过头了,上半部都融化了,留下一层银灰色的灰烬,那就只好检剩下的半截子,也是悲惨。最理想的状况是上面没灰烬,下面没马脚。我的父亲,多半可以做到这样的效果。
别看已经碳化了,装满两个竹篓子,还是很沉。父亲根据每个人的年龄准备不同的份量。我那年14岁,年龄居中,大概负担了50斤。
一开始并不觉得多压肩,但走着走着,就觉得很沉。要知道,不是三里五里,是十几里的山路。许多地段必须一手扶住担子一手扯住路边的荆棘才能艰难地往上挪一步。我至今记得,有一回在一个陡坡上,前面的弟弟大概感觉真的不行了,似乎就要掉到山涧里去,不由得哭出声来。父亲在后面大声地喊:别怕,孩子,往上看!这一叫,我们大家的心就稳了。这是一条经验,挑重担爬陡坡,不能往下看,必须紧盯前面的足迹,一步一咬牙,才能挺过来。
不过有时候困难太大了,也就只有放弃。有一回刚刚出窑装篓,就下起雪来。恰巧这一窑烧得特别好,也就特别多,特别重。父亲舍不得哟,一斤也不想落下,全部加塞在我们的担子里。每个人都感到吃力,但都不言语。走到半路,我们的解放鞋内就灌满了雪水,但因为一直走着,并不觉得冷。后来到了一个大下坡,太滑了,下面是百丈深渊,摔下去就是个死。父亲叫我们在山脊上停下,他挑着担子去试了一下,知道不行,就嘱咐我们把满篓的木炭藏在灌木丛中,做上记号,天晴再来取。那天,我们兄弟姐妹每个人只扛一根扁担回家。
当然,这样的情形也就一回。
每当我们挑着木炭汗流满面进到家来,母亲要是在家,就赶忙起身迎接,带着大伙安顿好这些宝贝,不住地对我们说吃了苦吃了苦,当天的晚餐,也总是会有些好菜,丰盛些。
晚上入睡的时候,可以听到父母在他们的房里窃窃私语,多半是这一窑木炭有多少斤,每斤几分,可以卖多少钱,有些满意的意思,接着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列着年前需要开支的项目,过年之后开学所需要的费用,又有些焦急的意思,最后的结论是还要抓紧这样的好天气,多烧几窑木炭。
我知道,要读书,就得上山烧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