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麻烦”

一年前,小女由芝加哥到了香港.人生地不熟,有朋友看她孤单,送她一只宠物犬解闷.我当时就在电话中表示异议.养小狗要照顾它的吃喝拉撒,很麻烦的,有病怎么办,出差又怎么办?50平米的窝居,一个人转身都困难,如何再安放它?但丫头不理不睬,说要培养爱心,培养细心,培养责任心.我家的女儿,一向我行我素,父母之言,仅供参考.不过,还真想不到,一个连自己的一日三餐都无暇打理也不会打理的人,竟侍候了一只小狗,而且整整一年.

麻烦肯定不少，因之小狗的名字就被叫“麻烦”。最近我与爱人说，可以了，应当劝告丫头把小狗处理了。丫头近来事务太多，又要旅行，也愿意脱身，但不知怎么处理？舍不得送人，就只有送到内地来。结果，她花了一千多元办航空快递弄回家来了。

是只可爱的小东西。大概是因为我们到过两回香港，还记得我们的模样，在机场就不认生，很温顺地隔着笼子舔我爱人的手指，让她很是高兴。到家满园子跑，似乎香港的小屋子太委曲它了，到了这里有解放的感觉。

但麻烦接踵而至，随处便溺，而且专拣干净的地方拉，木廊的地板上，园内的小径上，不一会就留下它的排泄物，让人恶心。女儿在电话中警告，不准打它，但可以教它。怎么教？拉在不该拉的地方，就把它拽到现场，让它正视，轻轻地打它一下，表示惩戒，然后收集排泄物放置到它应当拉的地方，让它到新地点闻闻，并把原来遗留的痕迹冲洗干净。下次，它就会循着气味找到它应当便溺的地方。如果它做对了，要立即奖励它。女儿提示，整个这个流程不能乱，要坚持这么做。一个月了，我们老老实实照章操作，初步见到了成效。这些日子，它学会了到草地上去便溺了。

有时候想，这与教小孩似乎没什么两样。小孩子小的时候也是靠条件反射来选择他的行为的。做父母的用点心，小孩子做得好，就亲吻他，做得不好，就不理他，慢慢地，小孩子就知道怎么做让大人高兴了。只是要注意一贯，不要朝令夕改，让小孩无所适从。还要注意引导，在正确与错误之间设置一条通道，就像牵小狗去新地点便溺一样，让小孩很容易选择正确行为，而不需要在黑暗中盲目探索。

宠物者，让主人欢心之物也。这小狗既是宠物，就只能让我们欢心，而不能看家护院。这几天有朋友来，它不像邻居家的大黑，在主人没来得及喝令之前，大吼一声一个箭步挡在门口，而是把两只耳朵紧贴在后脑勺上，夹紧尾巴溜到后院，钻到我们的脚下寻求庇护。我很是不屑。爱人说，它就是这个种，能怪它吗？

想想也是。电视里正在播丛林狼，那样凶狠，那样狡诈，再看看脚下的“麻烦”，还说是一个祖宗，系出一脉，真有天壤之别。都说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是因为狼在人类驯养的过程中，不是好朋友的狼就被宰杀了，留下了那些比较温顺的。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温顺的子孙繁衍，暴烈的断子绝孙，结果就都成了人类的好朋友了。我脚下的这个小宠物，完全失去了它祖上的威风，一点能力也没有，但人类需要它这样，它就能好好地活着，还有肉吃，还可以子孙满堂。

达尔文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下以前总以为适者就是强者。其实，适者与强者不是一个概念。丛林狼不久就会消失，而我家的“麻烦”们会好好地活下去。其中的意味，真是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