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的门下,有一位叫做智通的禅师,他原来是专门研究、读诵《楞伽经》的。他读诵《楞伽经》达一千多遍,但是尚不能领会《楞伽经》所说“三身四智”的真实含义。于是他千里迢迢来到曹溪,求六祖开示。六祖针对他执著于语言文字的症结,一反常规,完全抛开了抽象的名相概念,而从人的心性这一全新的角度,重新赋予三身以亲切、可感的意义。他说:“清净法身,汝之性也;圆满报身,汝之智也;千百亿化身,汝之行也。”意思是说,我们每个人的佛性就是清净法身,我们本自具足的般若智慧就是圆满报身,我们每个人的言行举止就是千百亿化身。从这里可以看出,六祖讲法处处不离自性,处处落实于自性,他反对离开自心自性而别觅三身。他说:“若离本性,别说三身,即名有身无智;若悟三身无有自性,即名四智菩提。”在六祖看来,三身、四智、自性本来是一体的,本自不离我们每个人当下的清净自心。六祖有偈云:“自性具三身,发明成四智。不离见闻缘,超然登佛地。” “四智”原是唯识学的范畴。唯识学把人的心灵结构分成“八识”,在迷的时候,就叫“识”;在悟的时候,称作“智”,故有“转八识成四智”之说。八识就是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称前五识)、意识(即第六识)、末那识(即第七识)、阿赖耶识(即第八识)。四智就是大圆镜智(转第八识而成)、平等性智(转第七识而成)、妙观察智(转第六识而成)、成所作智(转前五识而成)。四智和三身都是同一自性的不同相用,为清净自性本自具足。四智和三身的对应关系是:法身对应大圆镜智,报身对应平等性智,化身对应妙观察智和成所作智。也就是说,我们若能转第八识为大圆镜智,我们就能成就法身;若能转第七识为平等性智,就能成就报身;若能转第六识为妙观察智,转前五识为成所作智,就能成就化身。
一般说来,平等性智和妙观察智要通过我们的因地修行、转六七两识来成就;一旦在因地完成了六七两识的转变,那么在果地上就能实现转第八识为大圆镜智、转前五识为成所作智,所谓“六七因中转,五八果上圆”是也。 四智虽由八识所转,同以自性为体,但它们毕竟不同于八识,二者有迷悟、染净之分。关于四智的特征,六祖大师讲道:“大圆镜智性清净,平等性智心无病,妙观察智见非功,成所作智同圆镜。” 所谓“大圆镜智性清净”,意思是说,大圆镜智即我们的自性,本来是清净无染、灵光独耀的,它如同大圆镜一般,能照天照地,“胡来胡现,汉来汉现”,而本身从不被天地、胡汉所转。第八识则与此相反,它染净相杂,无明幽暗,盲目流转,不能自主。“平等性智心无病”,平等性智与第七识相应,第七末那识为俱生我执识,它恒执第八识为内自我,是众生烦恼痛苦的总病根,众生病皆因此识病而生起。当此识变成平等性智的时候,也就是说,当它的俱生我执被破掉,变成了一种平等无分别、包容万有的慈悲情怀的时候,贪、嗔、痴等诸烦恼也就会随之而消失,那时众生也就没有病了。“妙观察智见非功”,妙观察智为第六识所转,因无第七末那识的干扰,故而也就没有分别我执和分别法执等妄见,而能够如实地观照诸法的本来面目。妙观察智是无我的、无住的,故谓之“见非功”,它是一种无为法。“成所作智同圆镜”意思是说,前五识因摆脱了第七俱生我执、俱生法执,第六分别我执、分别法执的干扰,故能够像清净圆镜一样,当下如实地直观到或者说照鉴到事物的真实性,这是一种现量境界。什么叫“现量境界”呢?现量境界就是一种没有分别、没有计度、没有概念、没有好恶等参与其中的、纯粹的、当下的直观;它反映事物,如同明镜照物一般,完全排除了个人主观的干扰,没有人我是非等偏见,是一种如实境。 六祖大师因为结合我们的自性来认识三身四智,把《楞伽经》中的抽象的法理变成了一种活生生的生命体验,所以智通禅师一听,当下即悟。悟后,他即写了一首偈,呈给六祖大师印证。偈云:“三身元我体(三身原来是我们本自具足的),四智本心明(四智也没有离开我们的自心),身智融无碍(三身、四智都是自性的相和用,圆融无碍,一体不二),应物任随形(身、智自在自主,能够随机接物,不变随缘,随缘不变),起修皆妄动,守住非真精(不二之境,无住无修,有修有住皆是末边之事),妙旨因师晓,终亡染污名(如斯妙旨,多亏大师当机点拨,方得彻悟,从今以后,可以做一个清净的解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