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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上篇)
一早从当雄出发的时候,预计晚上抵达沱沱河,这将是今晚落脚的一个地方。而就在昨晚,从纳木措离开的时候,就开始下雪。五月末的季节,突然下雪这该有些离奇。但在西藏,就另当别论了。高原之上,稀薄的空气,环境的恶劣以及天气的突击使得这块土地极其富有挑战性。而它的传说,神话,信仰更是吸引着一批又一批不远千里而来的外客。
估计这雪是在半夜下的,否则公路就跟旁边的荒草地一样被大雪覆盖着。天阴沉沉的,看不到尽头的笔直公路上除了我们这一辆牧马人和两辆行过的大货车之外,就是一片死寂。连一只飞鸟都看不到。顺着念青唐古拉山脉,沿着公路,牧马人就像是一个孤独的旅者,在无望的大地上慢慢地走着。天地之间,茫茫一片,若不是山脉分成了界线,真不知道牧马人是走在地狱还是天堂?而不绝的公路在雪地里变得更是显眼。
牧马人沿着公路行驶了很久,很久。
然而,窗外依旧是白茫茫一片,好像是原地打转一般,半小时之前所看到的山头在半个小时之后依旧还在那里。窗外的景色一成不变。也许是早上起得太早,我还有些迷迷糊糊,这可能跟高原有些关系,所以也有点昏昏沉沉。真正醒来的时候,是牧马人停在了路边。川哥(这次青藏线领队,大家都喊他川哥,四川成都人。)和大块头大叔(四川成都人,带着加拿大留学回来的儿子小杰一起出来旅行,由于人高马大,所以我喊他大块头大叔。)先下了车,站在路边上各自点了根烟。小杰躺在最后一排,睡得浑浑噩噩,他有些高反。接着,黑皮肤二叔(四川成都人,现居深圳,因为肤色黑,所以就喊他黑皮肤二叔,由于年纪比大块头大叔小,所以跟着喊二叔。)也下了车,他推了推我,又指了指外头,然后下车了,跟着我也下了车。
外头的温度很低,尽管是在六月,但比内地的冬天冷多了。虽然风不大,但吹着凶狠,没护着的脸露在外面真是糟糕透了。
“小苏,抽烟吗?”黑皮肤二叔突然问我。
我摇摇头,风吹着我懒得说话。就在这时,远处的雪地上突然跑来一列火车,发出吼吼的闷声。大家都朝着望去,这是公路上唯一一处不同的风光。当火车跑远了,不见了的时候,天地之间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上车吧,这雪天,车开得慢,不能耽误行程。”川哥说着,丢掉烟头就回到了车上。然后我跟着大叔二叔陆续也上车了。牧马人再次是一个孤独的旅者。突然我在想,为什么这时候天空不飞来一只老鹰呢?或者是雪地里逃跑着一只狼狈的野狼?这大概是美国电影看多了吧。但就在这时,川哥一声喊着,把一车子的沉静调动了起来,像是发动机突然启动一般。
“朝左边看,一群牦牛呢。”
“天哪,跟黑珍珠一样,真壮观。”
“川哥速度慢点,我拍一张。”
“我也拍一张。”
明显,大家都很兴奋。除了小杰。
方圆数十里甚至是百里都不见一户人家,然而这牦牛却是成群成群的。高原上,牛羊都是放养的。没有圈,也没有人专门看着。但会在一定的范围内,有一个简陋的移动帐篷,这帐篷里的住的就是牦牛群的主人。记得2012年走滇藏的时候,虽然没有雪,但白天热得厉害,好不容易搭上一辆顺路车,在这一望无际的公路行驶着。傍晚的时候,车子路过公路旁的一个简陋的小帐篷房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司机下车去打探前方路况了,顺便聊了聊天。帐篷房里住的是一个老人家,全身上下脏兮兮,脸上更是胡子拉碴。他住在这里专门是看着牛羊的,家里一个月送粮水一次。而他一个人在这个荒芜寂静的公路旁一住就是好几个月。没人说话,没电视,没网络,没任何与外界联系的通讯。这种孤独寂寞的煎熬日子几乎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
就当牧马人路过移动帐篷房十几公里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藏族女人背着水箱朝着帐篷方向走去。凑着车窗望去,那是一桶干净清澈的水。
“这里用水是很困难的,尤其是这些居无定所的游牧人。”川哥感慨道,我们心里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途中,在路过一个加油站的时候,遇见了一对徒步的年轻男女。他们正在等车,等好运降临。但青藏线自驾的车实在太少,大多是货车,或是本地私家车。他们的运气并不太好,碰上雪天,两个人在加油站侯了三个多小时,也没碰到一辆愿意搭他们的车辆。只可惜牧马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只能由衷祝福。
但是川哥却不看好,他似乎是不喜欢旅途中搭车的青年旅者。
“以后你们自驾西藏,遇到搭车的人,可千万留个心眼儿,别因为可怜就同情。我跑西藏这么多年,什么人都见过,简直就是个奇葩。”
“搭车是有风险的。”
“别他们搭车有风险,就是我们这些愿意带他们一程的也不见得安全。我觉得老哥你就很不错,带着儿子一道出来旅行,父子俩就跟兄弟一样。”川哥说着,突然把话题引到了大叔身上去。大叔笑了笑,说道:“孩子这次放假回来,趁这个机会就带他来西藏走走了。他平时很宅的,从加拿大也没见得有多少变化。”
“所以说老哥你就很不错啊。”
“老哥带着儿子旅行,确实让人羡慕。”这时,二叔也夸了起来。大叔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躺在最后一排的小杰突然醒了过来,他懒散的坐起身子,大家都朝他看了一眼,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睡眼惺忪,一脸茫然。
“儿子,头还痛吗?”大叔关心的问道。
“有一点。”
“等适应了就好了。小苏我看你精神还挺不错的啊。”突然,大叔又将话题引我身上了。我一愣,没敢说刚到拉萨的那天晚上就头昏目眩的吐了一地,还特地找个刮痧的地方将整个背部刮得跟被人用棍子狠狠打了一顿似的。其实,这令我很诧异的。12年徒步搭车滇藏的时候,将近40天的路程也没见头昏目眩,还伴有呕吐中暑的状况。可能是这次一下子直飞拉萨,中途在西宁睡了一晚,第二天又早起,到了拉萨,下飞机就奔去布达拉宫和八廓街了。完全是没有得到充足休息,兴奋点莫名达到高潮,偏偏到了晚上,整个人就蔫了。
还好有川哥在,领着我去诊所开了药。然后又陪着我去布达拉宫广场看了看夜景。
之后,精神状态就一直很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所以,当大叔说我精神不错的时候,我就只笑了笑。
“小苏,你一个女孩子来西藏旅行比我儿子强多了。”大叔此话一出,小杰顿时抗议了,我也略显尴尬。“她飞到拉萨就跟着领队了,换成我也可以啊。”小杰坐直了身子,语气很不高兴,尽管是说着四川话,但我还是听了出来。“但你没有这么做啊,是我带着你出来的,你就从来不会一个人单独旅行。”大叔对于小杰的这种抗议明显是不满意的,于是两人在车厢里突然呛了起来。
“我去加拿大读书也是一个人,还是国外呢。”
“这跟单独旅行是一回事吗?”
“这比旅行强多了。”
本是寂静的公路上忽然好“闹腾”。但很快大叔就没再说话了,他对小杰笑了笑,是一种歉意的笑。尽管小杰接受了,但仍是黑着一张脸。
“看,那是野狗吗?”突然,二叔扯起嗓门喊了起来。
“在哪?”尽管川哥开着车,但听到野狗二字甚是意外。
“右边,就在那,还跑着呢,看到没?”二叔激动坏了,竟然晃动起屁股来。恰好我是坐在靠右的车窗,当二叔第一声喊起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但我没想到会是野狗。
“真够幸运的啊。还能碰到野狗。”
“好在不是野狼啊。”突然,大叔叹了一句。
“要是野狼的话,就不会是一只了。那是一群,估计围着我们跑。”小杰跟着也说道,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要是一群狼追着我们跑,川哥,牧马人能跑得赢吗?”川哥一愣,突然大笑起来,说道:“换成一群牦牛,那肯定会赢。”
“要不是赢不了,我就干脆骑着牦牛回家算了。”
“那你就得上头条新闻了。”突然,小杰也笑了起来,而我的这一句话也算是解了刚刚的尴尬。
“哈哈”
一瞬间,车厢里满是笑声,孤寂的公路上,突然变得有趣起来。牧马人似乎更有动力了,不再像是因为孤独而孤独了。旅行和野狗两个话题的转变,似乎是拉近了我们几个陌生人之间的距离——三五好友,一辆牧马人,在一条笔直没有尽头的公路上,追风一般,攀比着速度和距离。车厢内,呐喊的嗓门掩过CD的奔放。暴烈的太阳烧烤着大地,颗颗汗珠渗透肌肤,荒凉的天地之间突然奔跑着一群野狼,尘土飞扬。
而公路依旧是漫长的没有尽头。
路过龙仁乡,那曲,基本上已经是出了拉萨地区了。路旁依旧积雪很厚,俨然如冬。大家在活跃一番后,车厢里又安静了下来,但气氛是平和的。大叔坐在副驾驶上睡着了,竟然打起呼来。二叔靠着座垫,抱着双臂,一副思考的样子。小杰又躺了下来。川哥认认真真的开着车,很少说话。也许是天气太恶劣了吧,大家的兴致并没有在纳木措的时候那么亢奋。我也一样,路上很少出声,但拿着本子,一直在记录着牧马人所路过的村镇。出了拉萨之后,基本上牧马人是顺着藏北草原沿着公路行驶了。先后路过桑雄,罗玛镇,接着双湖里,再松村,都是一些特别小特别小的村镇,零零散散的几户人家组成的便就是一个村或一个镇。直到后来的安多县才觉得有些像样。
但是过了唐古拉垭口的时候,就基本没雪了。但天气还是阴沉沉的。
没有树,没有绿草,没有牦牛,再碰不到野狗,偶尔飞过一只鸟,还以为是只老鹰。真应了一句歌词——“漫天飞舞,一片荒芜…”
快是天黑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晚上即将做梦的地方(住宿),但愿会有个好梦吧。然而,人还没下车,意外就发生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