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鞭传奇（三）

 陈艺鸣

第二章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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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哥哥！”

青宠不用回头便知来者是谁，因为这世上只有一个女孩这么称呼他。小时候，她叫他“青哥哥”，长大却不好意思了，——别人听起来，是在叫“亲哥哥”呢，肉麻兮兮的。那就改吧，改成“宠哥哥”？更不好意思啦，——谁宠谁啊！于是，她就叫他“龙哥哥”。龙者，宠之一半也。她原先并不知道他乃正宗嫡派的王子皇孙，没想到“龙哥哥”的称呼，恰好暗合了他尊贵的皇家血统。

她是月泠。

十年前的黄毛丫头，现已出落成一位妍姿艳质，玉骨冰肌的绝色美女。只见她明眸秋水，皓齿编贝，笑靥迷人；秀发风鬟雾鬓，插着一支乳白色的羊脂玉簪，犹如白云横岭；身材窈窕，衣衫杏黄明丽，外罩一袭蛋清色的披风；婀娜妩媚，又英气逼人，更有一番豪门气派。

月泠是已故窦太后的侄孙女。窦家亦曾权倾天下，显赫一时。自幼就随姐姐月冷拜在云奇神女的门下，练剑习武。云奇神女也是世外高人，是青宠师父的师妹，住在云奇谷。姐姐月冷比她大十岁，入门很早，武功高于她。但月泠从小天真烂漫、纯朴可爱，最受云奇神女疼爱。云奇神女对她是倾囊相授，格外用心，月泠也悟性高，学得快，已得神女真传。一把芙蓉剑炉火纯青，造诣颇深。时人赞曰，玉女芙蓉剑，秋水夺命风；还送她一个名号，叫“玉芙蓉”。只是由于女孩禀性柔弱，加之又不肯玩命吃苦，因此内力还略差一些。

云奇谷在花独山的东北处，两山相距约百里。在武林人眼里，这点路程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两边时常往来，品茶论道，切剑磋刀，比拳较腿，亲如一家。姐姐月冷自上次邂逅，击退虎雕，救了青宠之后，便出阁嫁人，没再来过花独山。而小妹月泠从那以后更是常来常往，和青宠两小无猜，情同兄妹。青宠毕竟是男儿，又肯吃得苦中苦，在师父的悉心传授和严格督促下，武艺和功力都比月泠高出一截。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男孩又何尝不是这样？这十年间的练武生活，已将青宠造就成清朗刚健的英俊小伙儿。

他身高八尺有余（还得长哪），宽肩细腰；面部轮廓分明，除虎目凤鼻，隆准广额外，就是嘴巴稍大了一点，但这正是嫡传龙种的招牌——史书记载分明，世祖就是“美须眉，大口，隆准，日角”；何况，男孩和女孩不同，嘴大些，平添了一份阳刚之气。在月泠看来，这些都是令人心仪之处。

况且，月泠还细腻地感受到，青宠身上，既有与生俱来的英俊风骨，又有一种难以言状让人生畏的冷峻的阴凛特质，（她曾就此悄悄地问过师伯，也就是青宠的师父，师伯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回答。）偏偏这“英”、“阴”两种气质糅合在一起，更能打动女孩的芳心。（列位看官想必早已明白了吧，这就叫“酷”！）不用说，月泠已经悄悄地爱上了青宠。而且越来越爱。

可是青宠呢，似乎浑然不觉。他对月泠很亲切，很友好，但似乎只是兄妹的那般情分，而不是爱恋的那种情愫。月泠也感觉到了，可她虽然苦恼，可也不太计较。毕竟是大家出身，虽儿女情长，但绝不会小肚鸡肠，死缠滥打，最后闹得一地鸡毛。月泠的主意是，反正我爱你，慢慢爱化你，直到爱死你。万一还是得不到呢，怎么办？月泠也不知道啦。

这次出来，也是奉了师命。师傅说，近期朝廷会有变故，邪佞道消，是拨乱反正的大好时机，她本是皇亲国戚，理应为整肃朝纲，匡扶皇室尽心竭力。师傅让她帮着青宠，先救人，然后相机谋除奸贼。至于奸贼是谁，她心里明白，所以师傅告诫她要以国家为重，必要时就得大义灭亲时，心情有些矛盾。看得出来，其实师傅心情也很沉重。她想到了姐姐。姐姐嫁的就是那个奸贼。

唉，不想了，先找龙哥哥再说。于是，按师傅的指点，一路风尘，赶来会合。

“是小妹，你早来了？”青宠回首对她一笑，很亲切。

“在那六个家伙围过来的时候，我就跟在他们后面。”见到青宠，月泠很高兴，有说不完的话，“我昨天就到啦。正等你等得心急呢，发现了他们”，说着指了指躺了一地的七狼，“就知道有麻烦了，干脆盯着，看看他们都干些啥。”

“干啥了？”青宠急切地问，“李公子和王先生到底怎么样了？”

月泠叹口气说，“这些家伙也有些门道，一来就逮住了王先生，弄到据点里拷问李公子下落，王先生不肯说，最后，他们……”月泠摇摇头说：“他们一刀一刀地砍断了王先生的四肢，还是不说，被他们活活勒死了。”

青宠鼻息粗重起来，扭头恶狠狠地瞪着地上的尸身一眼，又问：“他们没抓到李公子？”

月泠点点头，“也是不幸中之万幸，听他们的口气，是王先生非常机敏，早些时已感觉苗头不对，立刻安排李公子藏匿起来了。”

青宠兴奋地一把握住月泠的手，“是吗？太好啦！对了，刚才你说你知道李公子在哪儿的。”

月泠真希望他一直这么握着自己的手，但不得不遗憾地摇摇头，说：“龙哥哥，其实我并不知道。我悄悄找到李公子的妻子，就是那个店主女儿，让她相信了我，可连她也不知道李公子到底藏在哪儿。王先生做事很细密的。”

青宠低首喟叹道：“真难得他这份忠诚啊，可惜我们来晚了一步。”说到这儿，忽然抬起头，“那么李公子他家里呢，店主他们也遭殃了？”

月泠宽慰道：“还好。那几头狼正拿不定主意，领头的那个，假扮成王先生的模样去卖卜钓鱼，就是等你上钩。哎，他们居然知道你的底细！其余几个，有的要暗中监视酒店，再等几天下手，有的要马上就去杀人过瘾，还要放火烧店。恰好，你来啦，就都来对付你了。结果呢，一个也回不去啦！”月泠又看了看七狼的尸体，对着青宠吐了吐舌头，说：“龙哥哥，我第一次看你杀人呢，了不得，真狠哪！”

“他们简直不是人，该杀！”青宠似乎还不解气，依旧杀气重重。

“是啊，换了我上，也一样，狠狠杀！”月泠心里明白，青宠本非如此。可当他彻底了解了自己的身世，了解了祖、父等亲人遇害的真相，再加上李家父子及王成的惨死，国仇家恨和同情心正义感慨然喷涌，终使他情绪激愤，好似煞星下凡。不知怎的，青宠越是满脸杀气，倒越是让月泠心中泛起一种奇特怜爱，同时也勾起了自己也要立刻去让奸佞溅血的亢奋。

“得赶快找到李公子，”青宠说：“可是，上哪儿去找呢？”

“我看暂时不必找了。连他妻子都不知道，可见藏得很好了。硬去乱寻，恐怕反而要误事呢。”到底女孩子心细。

青宠想想也对，笑着说：“我都急糊涂了。还是小妹想得周全。还得去救另一个呢。不过，这边还是叫店主一家也出去避避吧。这帮东西可会斩草除根了。对了，那七个畜生可有帮手？”

月泠说：“那倒没有。平日这七狼傲得很，横着哪！”

青宠冷笑一声，过去将七狼的残骸收拾扔进那间茅屋，打着火镰，放火烧了。刚转身，月泠已走过来，用指尖为他弹去身上的土芥。举手投足之间，玉兰青葱，纤纤柔柔，暗香浮动。青宠有点不自在，月泠可不管，用手指穿过他肩上被飞镖射穿的破洞，心有余悸地说，“瞧，多险啊！”

青宠脸一红，嘴里却说：“嘿，凭他们，伤不了我的！”

“不行！下次一定得小心！”说着，月泠从背囊里取出一件白色披风递给青宠，“披上吧，王子皇孙，穿着破衣，成何体统。”

青宠心头一暖，接过披上，长短肥瘦正合身，便冲着月泠一抱拳，“谢谢小妹！”

月泠笑着说：“谁要你谢。该去救那位杜公子啦。”

青宠皱皱眉，看着月泠，犹豫地说：“还是我一人去吧，杀人放火，可不是女孩子干的事儿。”

月泠冷笑道：“瞧不起女孩啊？这次我偏要杀人放火过把瘾！这些坏种，不杀白不杀。”

青宠忍不住笑了，“谁像你呀，——女孩儿家家，说‘杀’就像吃甜瓜！”摇摇头，还是迟疑不决。

月泠笑道：“好好好，听龙哥哥的，我不去啦，你走吧。”

青宠见她忽然听话了，又纳闷又高兴。拔脚刚要走，却又倏然停下。

月泠忍住笑问道：“为何又不走啦？”

青宠愁眉苦脸道：“原先师父让我找到王成后听他的，现在王成被害，我不知道杜公子在哪儿啊？”

月泠得意地哈哈大笑，“你不知道，可我知道啊！没我不行吧。跟我走吧，龙哥哥。今天太晚了，先回镇上歇息，明天早点上路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