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提起无锡,脑际里立刻就会响起《二泉映月》的优美旋律。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无锡广播电台每天的结束曲就是《二泉映月》。阿炳仿佛就是无锡的一个街景,名闻世界的乐曲每天在街巷庭院随风飘荡。
阿炳故居为原雷尊殿道馆,在崇安寺,无锡最繁华的商业中心,距离火车站仅有两站路,十几分钟就可以抵达。他不仅出生于此、逝世于此,而且其传世名曲也大都创作于此。晚年,他穷困潦倒,贫病交加,屈居在道馆最东面的一间小平房内。这间平房为硬山顶,约20平方米,雷尊殿旧址及其他附房大都保持着原状。
从破旧的房门进入,往里面去的屋子,便是大师起居的地方。据说这间屋子保存原状,没有任何改变。破旧的蚊帐耷拉在灰突突的床上毫无生气,床旁边简单地摆放着一个吃饭的桌子和一个掉漆的柜子,柜子上静躺着两个旧箱子和一些衣物。柜子旁边有一个破旧竹箱,布满了灰尘。门口处还有一个四脚小桌,可谓空空如也。
雷尊殿当时是无锡香火很盛的道观。
1893年,一个私生子在雷尊殿后面的小房里呱呱坠地,他就是阿炳,大名叫华彦钧。阿炳的父亲是雷尊殿的当家道士华清和,母亲是当地名门望族秦家的一个寡妇。二人真心相爱结合,却难容于当时的社会,阿炳被偷偷抱出道观送往远方亲戚的家。不久,他的母亲被逼自尽。
阿炳七岁的时候,父亲把他带回道观,却不敢以父子相称,而是让阿炳拜自己为师,出家作了道士。华清和是一位精通各种乐器的道教音乐高手,从阿炳十岁开始,就对他进行严格的音乐训练,迎寒击石模拟击鼓,练习各种节奏。12岁那年,阿炳开始学吹笛子,父亲经常要他迎着风口吹,且在笛尾上挂铁圈以增强腕力,后来索性将铁圈换成了秤砣。阿炳演奏用的二胡的外弦比一般弦粗壮得多,这与他常年练习是分不开的。17岁时,阿炳正式参加道教音乐吹奏,他长得一表人才,还有一副好嗓子,被人们誉称为“小天师”。
阿炳21岁那年,父亲华清和突然因病去世了,临终时才向阿炳吐露了他身世的真相。
父亲去世前让他和一位堂兄共同执掌雷尊殿的香火,而那位心怀不轨的堂兄却找人设下圈套,勾引阿炳走上歧路。不久,阿炳坐吃山空,不得不交出道观的财权,而堕落的生活给阿炳带来了更致命的打击——他的眼镜瞎了。阿炳双目失明后得不到有钱的斋主的欢迎,只能离开道门,开始以卖唱为生。在无锡市里,一位戴着墨镜,胸前背上挂着笙、笛、琵琶等乐器,手里拉着胡琴,在街头上行走的,这人便是阿炳。他的琴艺十分高超,可将琵琶放置在头顶上弹奏,还可以用二胡模仿男女老少说话、叹息、欢笑以及鸡鸣狗叫的声音。阿炳纯粹靠演唱来维持生活,从来没有做过向人乞怜的样子,他的衣服破旧,却始终是洗净的缝补的,他的音乐透露出一种来自人民底层的建康而深沉的气息。他终日沉浸在冥想的世界里,千百次地和自己对话,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行走。渐渐地,他心里的眼睛越来越亮,他把所遭际的一切苦难积攒下来,凝结成手指间的一串音符、一段和弦,就像二泉的那一潭深水,月光下黑寂无声,白天里却是一汪澄净。
阿炳一生创作了270多首乐曲,只留下6首,尤其是《二泉映月》,以无与伦比的魅力感动了世界各地的人们,被认为是发自人类心灵最深处的咏叹。日本指挥家小泽征尔说,“像这样的乐曲应该跪下来听。”
阿炳的一生充满苦难。他生平唯一留存下来的影像,是一张日伪统治无锡时期“良民证”上的标准照。相片里带着盲人眼镜,形容枯瘦的中年人,在一顶破毡帽下面的面孔,透着生活的乐观和与生俱来的的善良。
告别无锡,高铁车窗外,城市村舍山峦,都急急地飞逝了,只有那一抹残阳,始终跟着跟着。时间稀释了频度,距离拉开了密度。时光中,许多人和事也寂灭了,但一些参照的标杆是忘不掉的。读着他们,人生突如被擦亮的油灯罩,有了份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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