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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中的生命诗学——读李木生散文《冬荷》1

(2025-09-14 05:2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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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废墟中的生命诗学——读李木生散文《冬荷》1


冬荷 李木生

 

冰掐灭了一湖的波浪。又冰上加雪。荷的尸骨就这样狼籍在冰雪的湖面上,肢折头断,东倒西歪,稀稀落落。

苍凉。落寞。好像这里从来就没有过挤挤挨挨、涨潮似的荷叶,没有过大火一样燃了一湖的荷花,也没来过那只在尖角小荷上立了近千年的蜻蜓。

湖,真的死去了吗?

但是,有一丝荷的清香,悄然潜入心肺,连强大戗人的寒气也无法将其阻断。

在这冰雪的湖上,我与冬荷相识。

红红的朝阳,在远处怯怯地开着。薄薄的雾气正在散去,远远近近的残荷便从朦胧里渐渐清晰起来。直的,弯的,拱的,垂的,是荷柄的舞蹈;灰的,黄的,黑的,褐的,是荷叶、莲蓬的存在。

风寒榨尽了水分算得了什么?失去了丰腴,那就裸露出庄严的筋脉迎接风雪。曾经硕大舒展的碧叶,有时会干缩成一排排瓦垄状,甚至在垄沿处散布起或大或小、有着黑色边缘的窟窿。这是被风霜雨雪反复肆虐后留下的创伤吧?乍看这带着黑色边缘的窟窿,好像这荷已经脆得很,一碰就会碎的。其实不,在这褶皱间的灰色质地里,往往还残留着浅浅的绿,抚摸它,抓它,你会立刻感到一种柔韧劲道的生命的力量。天要起风雪,水要结成冰,这是无法回避的现实。躲避肯定是不行,逆来顺受恐怕也不行,最好的办法也许就是迎上前去。

有一枚荷叶曾是那样深深地吸引了我。寒风里,它反扣在一杆斜立于冰雪之中的荷柄旁,仿佛一位持枪披甲的英雄。它那依然硕大的叶片起伏着,犹如奔腾向前的波涛。而隆起的筋脉,在太阳下骨骼一样地凸显着,更让这波涛有了山峦连绵的质感。这如波涛山峦般起伏不息的,不就是勇士容山纳川、吞吐日月的胸膛吗?

还有给我以强烈震撼的那枝冰中的莲蓬。莲柄早已没入冰雪中,莲头却执拗地伸出在冰面上,面朝着空旷的天空,十七个空了的莲房犹如十七个森然的弹洞。真是触目惊心。望着这十七个无言的黑洞,我依稀听到了呐喊与控诉。它一定有过孕子的艰难与幸福,那十七粒饱满圆润的莲籽,肯定蕴含着新鲜而又芬芳的思想。不然,枯燥狰狞的严冬不会向它施以能够致以死命的寒冷。但是寒冷又能怎样?饱满的莲籽早已植入湖底的泥中。

太阳升起来了。冬日的湖上,荷的故事正没有尽头。

冬的湖上,最热的当是荷了。冰压不住它,雪也盖不住它。它总是融化了冰雪,让热的生命在这冰雪的湖面上醒目着。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世界里,总有那曾经外直中空的荷柄,或挺着,或曲着,或拧着,或举着,从冰下牵紧了纹理毕现的荷叶和莲籽散尽的莲蓬。融去了身上冰雪的荷,黑着或灰着,却崭新着。夏日的荷是从水中生的,“出淤泥而不染”;冬日的荷是从冰雪中生的,历垢世而弥新弥净。更有爱的宣言写在冰雪之上——干枯了也要拥抱着,共同迎受着寒风,等待冰消雪融的日子;既然灾难不可避免,那就相挨相慰着一起冻结于冰雪之上,携手承受苦难。谁能说与所爱者携手承受苦难,不也是一种巨大的享受与幸福呢?

热的荷,当是伟大的洁净与爱的楷模了。

午时的太阳下,荷的凛然与愤怒却历历在目着。铜铸铁打般的荷柄——有的举着叶或蓬,那是荷的解放的旗帜;有的头已半冻在冰中,却还将身子拱作劲弓,要将一统的冰盖掀翻,那满布的细钉头样的刺疙瘩,似乎正隐隐漏出咯咯吱吱的响声。

冬荷知道,冰下还有藕,正布满在湖底。每一节藕上,都栖着自己生生不息的梦。梦在,来年的夏天,还能不让荷在每一朵浪花上自由地飞翔吗?

那是月华做成的荷瓣,水精做成的荷叶,渔歌做成的蜻蜓呀!整个夏天的热烈,都在这里轰轰烈烈地演绎着。

一种水样的感觉正在冬荷的筋脉里汩汩地流动。饱满,自在,清新,高洁,它甚至看见了花瓣纷披的粉荷,嫩黄泛绿的花托周围,是黄黄的蕊毛,花托上微突着幼小的莲籽,泪泡一样地娇嫩着。美好,就是这样的吧?还有夏荷的清香,夏荷的明朗,夏荷风中快乐的呻吟和夏荷柒红了白云的欢笑,都在抚弄着冬荷梦的琴弦。

风刮着。冰封着。雪覆着。夕阳正泛着荷蕊般的嫩黄。夕阳里,醒着的冬荷,梦正酣。

(选自《2011中国年度散文》) 


      废墟中的生命诗学——读李木生散文《冬荷》1



【读与评】

在冰封雪覆的湖面上,李木生先生笔下的冬荷以“尸骨”的姿态闯入我们的视野——“肢折头断,东倒西歪,稀稀落落”。这开篇的死亡意象如此强烈,以至于我们几乎要相信“湖真的死去了”。然而随着文字的深入,一种更为深邃的生命图景徐徐展开:那些看似枯槁的荷柄、布满窟窿的残叶、冻结在冰中的莲蓬,竟在严寒中构筑起一座生命的圣殿。先生以诗人般的敏锐与哲人般的思辨,将冬荷这一自然现象升华为关于生命韧性的壮美寓言,让我们得以窥见废墟中绽放的生命诗学。

冬荷首先呈现的是一种触目惊心的残缺美。先生细致描摹了冰雪中荷的各种形态:“直的,弯的,拱的,垂的,是荷柄的舞蹈;灰的,黄的,黑的,褐的,是荷叶、莲蓬的存在。”这些形容词不仅勾勒出冬荷的外形,更赋予它们动态的生命力。尤其令人震撼的是那枚“反扣在一杆斜立于冰雪之中的荷柄旁”的荷叶,其起伏的叶片如“奔腾向前的波涛”,隆起的筋脉则如“山峦连绵”。这种残缺不是衰败的终点,而是生命转换形态的见证。冬荷以扭曲的姿态反抗着严寒的压迫,每一处折断都成为抗争的印记,每一道褶皱都记录着生存的艰辛。这种美超越了传统审美中完整、圆满的范畴,展现出生命在极端境遇下的尊严与力量。

更为深刻的是,先生揭示了冬荷所蕴含的生命辩证法。他写道:“失去了丰腴,那就裸露出庄严的筋脉迎接风雪”。这句话道出了冬荷生存哲学的核心——在失去中获得的悖论。那些看似脆弱的残荷,“褶皱间的灰色质地里,往往还残留着浅浅的绿”,抚摸时能感受到“一种柔韧劲道的生命的力量”。先生敏锐地捕捉到冬荷生存策略的精髓:不回避,不屈服,而是“迎上前去”直面苦难。这种态度使冬荷在物质层面被剥夺的同时,在精神层面却获得了升华。那枝“执拗地伸出在冰面上”的莲蓬,十七个空莲房如“十七个森然的弹洞”,既是对严冬暴行的控诉,更是生命不屈的宣言。冬荷告诉我们,真正的生命强者不是未曾受伤的存在,而是带着伤痕依然挺立的灵魂。

先生进一步将冬荷的生存智慧提升至爱的哲学高度。他动情地写道:“干枯了也要拥抱着,共同迎受着寒风,等待冰消雪融的日子”。这种在苦难中的相濡以沫,超越了单纯的生存本能,成为一种崇高的精神选择。先生反问:“谁能说与所爱者携手承受苦难,不也是一种巨大的享受与幸福呢?”这一问,将冬荷的意象从自然领域引入人类精神领域,暗示着人类面对集体困境时应有的姿态。冬荷之所以成为“伟大的洁净与爱的楷模”,正因为它们在极端环境中依然保持着连接与共担的能力,这种能力恰是人性最为光辉的体现。

在艺术表现上,先生采用了一种近乎“通感”的手法,使冬荷的意象在不同感官维度间自由流转。他描述冬荷“热的生命”融化冰雪,将触觉的温度与视觉的形象交织;将荷柄比作“解放的旗帜”,赋予静态植物以动态的政治象征;更在结尾处让冬荷的梦境中浮现夏荷的种种美好,“花瓣纷披的粉荷”、“嫩黄泛绿的花托”,构成视觉、嗅觉、听觉的多重交响。这种艺术处理使冬荷不再是单纯的描写对象,而成为一个承载复杂生命体验的审美客体。

掩卷沉思,先生的《冬荷》给予我们的不仅是一次自然审美的体验,更是一场关于如何存在的哲学启迪。在这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时代,每个人都可能遭遇生命的“严冬”,成为某种意义上的“冬荷”。作品启示我们:真正的生命力量不在于避免伤害,而在于受伤后的再生能力;不在于个体的完美无缺,而在于与他者的连接共担。那些看似死亡的残荷,正在冰雪下孕育着“生生不息的梦”,正如先生所言:“梦在,来年的夏天,还能不让荷在每一朵浪花上自由地飞翔吗?”

《冬荷》最终向我们展示的,是一种废墟中的生命诗学——承认伤害的不可避免,却依然保持尊严;直面存在的荒诞,却依然怀揣希望;经历严寒的摧残,却依然相信春天的必然。这种诗学不属于温室里的花朵,而专属于那些在风雪中依然挺立、在黑暗中依然做梦的生命勇士。当我们学会像冬荷那样看待自己的伤痕与残缺时,或许就能发现,最深沉的生命之美,往往绽放在最严酷的生存境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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