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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吐着自己全部的爱与真诚——读郭枫散文《老家的树》2

(2025-01-24 05:4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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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倾吐着自己全部的爱与真诚——读郭枫散文《老家的树》2


老家的树(怀乡散记之一)郭枫

 

离开老家时,我还是懵懵懂懂的少年。那年,战争的风暴扑天盖地而来,吞噬了我们寒伧的小村庄,我,像风中的游丝飞絮,飘荡辗转,从北方的原野,流落到这遥远的岛屿。

离开老家时,任谁多会做梦?也梦想不到会在海岛久居。可是,悠悠忽忽地竟然一住就住三十多年。三十多年!我在此成长、开花、结果;我热爱这岛屿,我的生命已经和它无法分开。但,我知道,在隔着千山万水的北方,在那辽阔无边的黄淮大平原上,我的根仍扎在那儿。

在辽阔无边的大平原,没有高山、没有大河、没有特别秀丽的景色让人迷醉;却不知怎么的?一提起大平原来,我就想念得心里发慌。在那儿:天空以明明亮亮的碧蓝,大地以苍苍莽莽的土黄,人们以迟迟钝钝的浑厚,从小哺育着我。在那儿:我懂得风的讯息、草木的姿容、鸟儿和虫仔的言语,我懂得大自然一切细微的情态,那母亲般的土地,我的根仍扎在那儿。

想念北方,想念老家的那些树。那些树木,我的根曾与它们的根在泥土里节须相连,我的枝桠与它们的枝桠在旷野中搭成一片。那些树木,是和我的生命一块儿茁长起来的。

 

春柳,美丽与哀愁

不晓得有多少回?老家的柳树,在深夜的梦境中向我招展。让我永远铭记着那些深刻的岁月,永远铭记着那个苦难的时代。

老家的柳树,不必特别栽培,是最容易活的树。在田边地头,在牛车道的路旁,在老黄河的堤堰上,在村子里人家的宅边,随处都有。柳树生长的快,要不了多少年,树干就在合围以上。两三丈长的枝条从树顶披垂而下,蓬蓬勃勃的像浓密的长发,只要一丝轻俏的风讯,就让它摇曳出整个原野的妩媚。北方的树,大多枝柯劲直,叶子繁密而细小;要是没有娇柔的柳条儿摇曳,那莽莽荡荡的在平原,该会多么寂寞!

老家的柳树,真是春之树。每年,当积沉的冷寒初减,冰封的大地开始解冻,泥土松软而潮润了;这时候,注视柳条儿的变化,就可以数得清春天的脚步。最初,柳条儿从僵直渐渐地变成柔软,渐渐地可以拂荡出优美的姿态了;然后,打尖端开始,深暗的苍灰色消褪,活鲜的黛绿向上伸延,啊!什么时候细长的枝条上已缀满嫩红的叶蕾了?只不过几天的光景,又绽放成眉样的细叶。于是,千丝万缕的新绿,展示了一片耀眼的春光。

春日的柳色,真是迷人!特别是在北方,人们缩瑟在严冬的冷漠中,黯淡的心灵,多久没有光彩照耀了?这时眼前忽然呈现袅袅的千行新柳,在阳春的暖风中,每一根柳丝都能撩起人凄美迷离的遐想。真的,谁能在长久的枯寂之后,承受得住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呢?面对着绚丽灿烂的春光,总让人觉得似真似幻,觉得在美丽的春景中好像潜藏有不可预测的阴翳。难怪村子里的塾师,教人吟哦“客舍青青柳色新”之类的诗句时,老是摇头愰脑,眼神迷离,也许在回咏低唱中,格外感到在兵荒马乱的年头,春天是不可捉摸啊!

孩子们可不懂什么春秋。喜欢吆喝着伙伴们,找几棵杈桠横盘的老柳,来一场爬树比赛。看谁能攀到别人不敢攀的高枝,甚至拉一根长条荡到另一棵树上,那才显得本领。灵巧些的孩子,会摘些柳叶,卷成哨子,吹出动人的小调。有的,折一把嫩枝,编成花冠,拿来送给女孩子们。那些女孩子,喜欢跟在一旁看男孩子撒野,喜欢 戴着男孩子送的花冠炫耀,更喜欢互相推挤着叽叽喳喳传出让男孩子发傻的嘻笑。

更大的欢乐在晚上,庄稼人忙了一天春耕,就爱聚在谁家门前的空场上,聊天、讲古、看孩子们玩乐。那些年,孩子们喜欢集合起来,模仿游击队“操兵”,玩“打日本鬼子”的游戏。年纪大些的扮演“队长”,指挥一群小家伙,发着口令,做各种看齐、转弯、前进的动作。孩子们肩上扛的“武器”,有扫帚、铁锹、木棍……,形形色色,却都抬头挺胸,神气活现地来操练,有时,绕着打麦场行进,唱着抗日歌曲:

哧!哧!扬起大刀来!

哧!哧!扬起大刀来!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我们是抗日的敢死队。

……

这种操兵游戏是孩子们最爱玩的。遇到大人在旁边围观,他们的步伐就走得更齐,歌也唱得更响,直到走累了也唱累了,队长下令队伍解散,才欢欢喜喜地各自回家。

在我们乡村,欢乐的日子是少得可怜的!这些从春节延续下来的欢乐,当柳絮飘飞时,就完全消散了。

柳絮,又单薄,又轻软,说和棉花相似,却没有一点温暖;说和雪片仿佛,却没有一点潮润,趁着一阵微风就漫天飞扬,落下来,无声无息,成团成堆的攒聚在沟洼、墙边、或者什么角落里。白花花的柳絮,沾上尘土,带着惨淡的暗黄,在破落的村子里,随处飞散。要说柳絮不祥,会给农村带来灾晦,当然是无稽的,但是,柳絮真是灾难的讯号;当柳絮飘飞时,春荒便随之而来。那些年,抗日的游击战火,,燃烧在广大的北国,每到春天,灾荒便像瘟疫般侵袭着农村。除了地方之外,每家每户都在灾荒中挣扎。春荒一到,谁都知道一段灾难的日子开始了,大家得在饥饿的煎熬中挺下去!男人们每天跑到田边,望着刚吐秀的小麦发呆,老人总是祈祷上苍保佑,孩子们都懂得无论饿得多慌也不能嚷叫,有时,饿得溜着墙边游走,像垂头丧气的狗……

柳絮飞扬时,农村,就沉沦在比严冬更冷的春荒中。

 

榆树,一季燃烧的岁月

老家的榆树,在群树中,是孩子们不容易亲近的树。

站在大榆树下,举头望着八九丈高的树干,直直地伸向碧蓝的天空,天空好像就被榆树下的大绿伞撑着。这就让孩子们不敢兴起攀爬的妄想。何况,榆树暗褐色的树皮,苍龙鳞甲似的布满深刻的裂纹,粗糙中更有严肃;正如历经风霜的老者,只能远远地观望,可不敢靠近去磨蹭。但是,听老人家说起榆树来,简直好处不尽。说榆树的生性好:既能而干旱,又不怕风雨;它的根扎在地层下,扎得深,扎得广;所以,无论怎样摧折或摇撼,也休想让它屈服。说榆树的用途好:从根到叶,没有一点废料。虽然它长得较慢,但,长得结实,长得细致;用榆木做的家具,加工打磨,就能照出人的影儿。

榆树还有诸般好处,那时候,我听不懂也听不进。真正像刻字一般雕镂在我心中的,是榆树开花时节的情景。

榆树开花的时候,季节已进入农历四月。在整个春季群芳争艳的时候,榆树却不动声色,光秃的枝条,还是冰冻霜凝般的萧条。等到让桃李芳菲够了,让杨柳舞弄够了,这时,它巨大的树帽上却突发暴开出一片繁花锦簇来!其实,要说榆花算是花吧?可真有些勉强。淡绿色圆点状的花瓣,很像新生的绿藻,完全没有花的姿容和娇艳。而且,花朵太小,很难分得清每朵的样子,只见圆圆的花瓣簇聚在树枝上,树枝还没长出叶子,被花瓣密密麻麻地包裹着黏成臃肿的花条了。因此,每根枝条都被繁花压得弯坠下来;整棵树,便像一顶硕大的花冠,顶在苍老而高挺的粗干上,那种生命力爆发的气势,真让人心惊!

榆树开花的时候,前后不过一旬,本来薄膜般的花瓣,像涂上一层腊,开始变厚而且变硬了。同时,两片花瓣合成一个圆圆的英,里面包着细粒的种子。当榆英鼓起像小小的钱状时,榆树的种子快要成熟了。

“这是榆钱哪!”老人家说:“老天爷送榆钱来,救咱们穷人的命啊!”

这话说的可没有一点虚玄。真不能想象那漫长的春荒是怎么捱过来的?蕃薯签已经算是美味了,蕃薯叶子和豆腐渣子煮成稀烂的一锅粥,也是每家经常的食物。可是,能吃的东西,到四月中旬差不多都已吃光!这时候,太阳一天比一天烈,田地里,小麦芒渐渐秀挺起来,眼看着成熟的日子没有几天了,却正是青黄不接的当口。榆钱结成了,人们把榆钱采下来,掺合一点花生末或杂面粉蒸成窝窝头儿,就可以撑上好几天。更穷的人家,甚至把榆钱的粗皮剥掉,把里边的嫩皮撕下来,捣成糊,各野菜搅拌起来,也可以果腹。别说这些东西人怎么吃呢?当死亡的阴影压在头顶上,还有什么东西不能吃的?

五月来了!从南方刮过来的热风,把麦田吹黄了。几个毒花花的太阳天,把麦穗烤得结结实实。收麦的日子,终于到了。

收麦了!

收麦了,疲惫的庄稼人,饱餐了几顿,就把那些难捱的日子抛到脑后,土地的子民,终生信赖土地,把生命和希望永远寄托在土地上。

村庄复活了。牛车和牛车碰上了头,道路和道路拉起了手;在海洋般辽阔的金色麦浪里,汉子们,像游动的鱼群,收割这一季黄金。在镰刀的欢唱中,大家较上了劲,谁都想领先窜到割划行列的前头,谁都想得到捆扎麦子的姑娘们喝彩。哧!这是没有人愿意认输的竞争。

村庄复活了,忙着哪!家家户户,哪能有一个闲人?年轻力壮的,每天凌晨听到公鸡叫了第二遍就爬起来,到田野劳碌一天,直到星斗当户的深夜才能再挨上床边。老人家拾拾捡捡,也有老人家的活儿;孩子们,呼来唤去,跑里跑外,小腿儿可跑得没个停顿。在夏天,乡村里哪能有一个闲人?

夏在燃烧。从“小暑”到“大暑”,太阳是一炉熊熊的烈焰,散发炙人的光热,燃烧起整个原野的生命之火。大豆开始分叉长英。谷子和黍稷都起结而向上窜长。最动人的是高粱,高粱,打着一人多高的绿旗,浩浩荡荡拉起了青纱帐,青纱帐是无穷无尽的旗海,扯扯连连,一起达到天边。庄稼人,看着遍野茁长的庄稼,心里比什么都踏实,干起活来也就更不顾劳累了。虽然,从连年的经验中,大家知道收获的粮食自己是保不住的,总会让来自各路各方的军队给征收净光。但是,大家也相信,这种战乱的光景不会没完没了,总有一天会把日本鬼子打跑,总有一天会过一些太平的日子。

老家的庄稼人,就是这么憨厚!憨厚得不会去探究什么叫做辛酸?出足了力,吃尽了苦,还不到中年,都已风霜满脸。想起老家的庄稼人,可不就像老家的榆树?根扎在泥土中,绝不动摇,枝叶伸向天空,吸取光热,拼命地要在痛苦和摧残中茁长。然后,从里到外,整个生命是无尽的奉献。

 


                                  倾吐着自己全部的爱与真诚——读郭枫散文《老家的树》2



【读与评】

“只有在那些不带任何目的和动机的爱中,爱才是真诚相见的,才是襟怀坦白的。”美国埃·费罗姆在其《爱的艺术》一书中所表述的这个伦理学的观点,可以帮助我们解读郭枫先生的散文《老家的树》。在其怀念故土的抒情篇章中,本文是代表作。出于赤诚相见,出于襟怀坦白,先生才在作品中表现出非功利的、无私的爱。

恋土寻根,是人本性中的至情至性。先生客居祖国台湾岛数十载,这位禀性浑憨的汉子,总是想念他徐州铜山县的“老家”;无时无刻不在梦呓中亲吻着那片黄土地,亲吻着家乡的一草一木。《老家的树》就是抒写他这种魂兮归来的恋土情结。文章开头部分就坦白地叙说:“在隔着千山万水的北方,在辽阔无边的黄淮平原上,我的根扎在那里”,“天空以明明亮亮的碧蓝,大地以苍苍莽莽的土黄,人们以迟迟钝钝的浑厚,从小哺育着我。”正因为如此,先生生命的“根”与生命的血肉,与“母亲般的土地”融为一体,难分难解。尤其是“那些树木,是和我的生命一块儿茁长起来的”,铭刻于他的五脏六腑而使他梦绕神牵,乡思翩翩,它们令先生复活了关于自己青少年时代的全部记忆。

于是,全文围绕着“老家的树”抒发先生思乡的游子之情。春柳,使先生忆起故土上一派春色,每家每户难挨的春荒与春愁,每到春天,灾荒与饥饿“便像瘟疫般侵袭着农村”。榆树,使他忆起人们以“榆钱”及榆树皮充饥而迎来小麦收割的情景,想起从小暑到大暑大豆长荚、高粱长起一派青纱帐的壮观。白杨,使他忆起老家斑斑驳驳的成熟的秋天,仿佛一夜之间大地就变成了“各种红和黄颜料泼成的世界”。松柏,使他忆起养息他的那片土地,变成风和雪撒野的世界,可恶的风无情地摧残着“单薄而破蔽的冬衣”的穷苦人,难以度过漫漫冬夜……在这些像泥土一样质朴平淡的叙述里,先生倾吐着自己全部的爱与真诚,儿时人与事历历在其眼前浮现,少年时的忧与恨在其胸腔里如潮汐般涌起;这些像纯真的诗句一样从肺腑里流出,本色而且真诚,精裸着一位游子的“本土性”,燃烧着欲归故里的渴望。

先生不仅追忆着故乡美丽的自然景物与淳朴的风土人情,而且透过这些情景,还在怀念着故乡倔强的人民与斗争的历史。如文中插入一些关于乡亲们与抗日战争关系的细节描写;孩子们模仿游击队操练,唱起了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歌;秋收后年青汉子投身于抗日队伍,全村人在村头为之送别,等等。这样,先生把对故土的回忆,放在抗日战争这特定的背景里加以叙写,在表现其本土性的同时,又抒写着强烈的民族意识,乡土情思里交织着浓烈的有国主义情采。显然,本文的思想突破了一般乡关情思的层面,如果仅仅书写个人的思乡之情,那很可能成为一篇平淡之作;本文的思想和感情之所以深刻,是因为在先生的心目中只有一个祖国,而台湾是祖国的永恒的岛;他在抒写恋土情结的同时,个中涵容着作为一名炎黄子孙评判祖国罹难历史的态度,以及他的正义感、道德感与民族忧患意识,和盘托出其一颗中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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