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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命题很大,实际上跟李约瑟的“现代科学为什么没诞生在中国”一样,真要分条缕析地回答起来,可以写出一本厚厚的大部头了,扉页印上本人1寸黑白免冠照,在国家图书馆的玻璃柜里陈列着。
其实没必要长篇大论,我就简单谈一谈,不足之处还望大家指正。
大家公认的现代科学的发端,是天文学的革命,代表性的就是哥白尼提出日心说。而作为现代科学的分支——现代医学,它也同样有发端,发端于文艺复兴时期解剖学、生理学的复兴。意大利的达芬奇(1452-1519)将液体蜡注入体腔、做出连续切片、从而画出细致入微的解剖图谱,到日耳曼人维萨里(1514-1564)真正奠基了现代解剖学、推翻教会支持下独占上千年的“四体液学说”,再到英国人哈维(1578-1657)发现血液循环、开创了现代生理学,这一些系列的进步,犹如原子核碰撞的级联反应,一旦产生就不可停止,产生越来越巨大的能量,直到把陈旧、错误的传统医学轰入历史的垃圾堆。
可见,解剖学的革新,对于现代医学产生非常重要。
用一位中医的话来说:“著书不明脏腑,岂不是痴人说梦?治病不明脏腑,何异盲子夜行。”可是有这样真知灼见的中医,真是寥如晨星。这颗晨星,就是王清任(1768-1831)。他对人体解剖结构开创性的研究,使得中医也有独立发展成现代医学的可能。
人体解剖在古代中国也是一个禁忌,不过这个禁忌没有西方那么大,别人动不动就要被判为异端、上火刑架的,而在中国则没有这种生命威胁。更多的禁忌是中医理论过于强大,过于陈旧,错误实在太多,真有人一板一眼地计较起来,那中医理论早就被推翻了。
中医最怕什么?怕的是以四大经典为基础的中医理论被推翻。如中医理论推翻,中医就不存在了。四大经典分别是黄帝内经、难经、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中医眼里四大经典不可置疑、不可推翻。因此中医的历史观很奇葩:在遥远的古代,四大经典出现齐备那一刻起,中医理论的大厦就盖好了,一砖一瓦都动不得。在中医眼里,人类是在不断退化,老祖宗的东西就是好的,今人比不过古人。
因此,在中国古代要推翻、哪怕就是稍微质疑下四大经典,都需要很大的胆识。王清任就是这样有胆识的人,可能跟他出身于武秀才有关,没有儒生们那种之乎者也的条条框框。他不避恶臭、肮脏,到乱葬岗寻找饿死的孩童、到行刑场翻动死囚的尸体,通过观察、剖视,对中医理论里漏洞百出的人体解剖知识进行修补。他没有因为是老祖宗说的,就动不得、改不得。比如,他发现尿不是粪便的渗出物,证明《黄帝内经》描述的尿液产生机制是完全错误的。他还质疑《黄帝内经》的“心主神明”,认为“灵机记性不在心在脑”。这里要说的是,作为一个中医,王清任的观点是很先进的,但从世界历史的角度上,王清任的认识早已经落后。比如发现大脑是思考器官、而心脏不是,古罗马医生盖伦(129-200年)早在1600年前就认为大脑是主管感知、感觉、运动的器官。
不管怎样,这两个大耳刮子足可以扇翻伪书《黄帝内经》的立论基础。就像当年小心谨慎的哥白尼,在他生命最后几年才敢发表《天体运行论》,王清任也同样担心自己的发现,会引起中医界的反弹,于是直到他去世前一年(1830年),才将那本汇聚他一生心血的《医林改错》出版发行。
不出所料,那些把《黄帝内经》奉为皋圭的中医们的确坐不住了,他们这样嘲讽王清任:“教人于胔骼堆中、杀人场上学医道......便可驾圣贤而上。”“医林改错,越改越错!”无一字不错的伪书《黄帝内经》真成不能质疑的“圣贤”书了!
说实话,限于时代的局限,王清任的错误也是很多的。比如,他的确对尸体解剖发生兴趣,却没对动物进行活体解剖。古罗马医生盖伦解剖活狗时,发现动脉流淌着鲜血,而非空气。一旦动物死亡,动脉血就迅速排空了,这给人造成动脉是输送空气的错觉。王清任仍然认为动脉是“行气”的。可能原因是,如果王清任真去解剖动物,并将动物解剖知识运用到人身上,中医们又会嘲讽说: “将人比于禽兽,可笑可叹!”
梁启超先生这样评价王清任:“中国医界极大胆之革命者!”可惜,王清任引发的解剖学变革,对中医的发展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也没有出现西方传统医学向现代医学过渡那样的“级联反应”。传统、腐朽的中医理论,尊古、守旧的学术风气,是扼杀这一变革的主要原因。
令人遗憾的是,在过去,在现在,还是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这种扼杀仍然在不断的上演。 秉持唯物史观的执政党,居然支持这种完全与之相左的历史观,实在令人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