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学诗的要点、诗的艺术风格、学诗的着力点

严羽说：“诗之法有五：曰体制，曰格力，曰气象，曰兴趣，曰音节”。严羽在这里所说的“诗之法”，不是指写诗的方法，而是提出了学写诗的五个要点。所谓“体制”即是“体式”，它包括体裁以及整首诗里的各个部分之间是否详略得宜。比如写一首诗，头重脚轻，虎头蛇尾，有的部分过于臃肿，有的部分又过于简略，这就是“体制”不好。所谓“格力”，就是作品是否有感人的力量。是力道千钧还是软弱无力。像李白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就是“格力”的好诗句。所谓“气象”，就是指诗的整体形象和气势。有气象的诗给人以一种直扑读者的生命力。比如“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就是有形象有气势的好诗句。所谓“兴趣”，就是指诗的艺术表现，指诗的“兴象”和“韵味”比如白傅《长恨歌》的结尾“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比如李商隐的《马嵬》的结尾“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就都极富韵味。所谓“音节”，就是指诗的韵律上的抑扬顿挫。是诗的乐感。这五点就是学诗的五个要点。

严羽说“诗之品有九：曰高，曰古，曰深，曰远，曰长，曰雄浑，曰飘逸，曰悲壮，曰凄婉。”这九类，实际上就是指诗的九种艺术风格。所谓“高”，就是高雅超迈；所谓“古”，就是古奥，古朴；所谓“深”，就是深邃；所谓“远”，就是渺远；所谓“长”，绵长，绵远；至于“雄浑”“飘逸”，“悲壮”，“凄婉”已经说得很明白，不劳赘述。比如读陆游的“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这就是“悲壮”；读白居易的“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这就是凄婉。诗人性情不同，所咏之事不同，其作品的风格自然也就不同。

严羽说：“其用工有三：曰起结，曰句法，曰字眼”。所谓“起结”，就是诗的开头和结尾。如“李白发句，开门见山”，这就是说李白善写诗的开头；杜甫写《蜀相》的结句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襟”，有力而绵长，这说明杜甫善写结句。然而诗界鲜有起结俱佳者。所谓“句法”，就是指句子结构的布局。王中之诗句“日斜奏罢长杨赋”，句子平铺直叙，王安石将它改为“日斜奏赋长杨罢”，王安石未易一字，只是颠倒了原句的词序就赋予了诗句以新奇感。再如“香稻啄馀鹦鹉粒，梧桐栖老凤凰枝”，再如“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再如“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些都是因为句子结构的布局很奇特而让读者有耳目一新之感，让人读后久久不忘。所谓“字眼”，譬如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是一连改动了十余个字才敲定一个“绿”字；贾岛和韩愈的“推敲”是反复演示，再三斟酌才勉强搞定。这些都是讲求“字眼”的极好的范例，好的“字眼”和好的句法的所在，往往就是佳句的所在。

（22）：秀才闯馆联句

在科举时代，由“县学”考中秀才的读书人分三等。第一名为廪生，顾名思义，这人是食国家俸禄的；第二等为秀才，一榜多人；第三等为青衣，这“青衣”是几届县考都没有能考到秀才功名的老童生，因为资历已老，而由县官“送蓝衫”，特赐与秀才衣冠的。这“县学”考中的三等功名，皆泛称为“秀才”。这三等秀才，除第一名的廪生是由国家发给俸禄或安排工作外，其余两个等级的在社会上除了可以享受上官场免跪，有错但在没有判刑前不受鞭笞外，工作都是要自己找的。他们有的到县府衙门当师爷或录事，有的可以开馆当塾师，如果自家开不起私塾馆的，就应聘到富户家办的私塾馆里当塾师。当私塾书馆需要的秀才数总是少于应聘的秀才数，于是就出现了无业的秀才来闯馆求职者，从而产生了就业竞争。如果闯馆的秀才比原馆的塾师优胜，那么塾师就得让贤，自己走人。

有一天，这一家私塾书馆前来了一位闯馆的秀才，他见这家塾师正在坐馆教授学生，他又一瞥，便见书馆里还贴了一副观音菩萨像，于是他便向塾师发起了挑战。顺口吟诗道：

仙庄名馆重人才，

我觅观音救难来。

碰巧这家塾师却是个饱学之士，只见他不慌不忙，就接续了闯馆秀才的诗句，吟道：

此处观音难自保，

不看赤脚站莲台？

这闯馆的秀才一听，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他自知不敌，且自愧不如，便只得走人，再找下一家私塾挑战去。

为什么这塾师的续句能令闯馆的秀才知难而退，自叹不如，并溜之大吉呢？你看他的诗，接续自然，天衣无缝，人家拿观音起兴，他就接着拿观音说事，比拟恰当，语言优美更在闯馆者之上。

这正是：

读得书多胜土丘，不须耕种自有收。

东家有酒东家醉，到处逢人到处留。

白日不怕人来借，夜间不怕贼来偷。

虫蝗水旱无伤损，快活风流到白头！

——由此，我奉劝青年学子一定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要多读书，读好诗，只有这样，既可以挑战别人，也不怕别人挑战，在未来的就业竞争中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23）： 一阕念奴娇，千古江山泪

危楼还望，叹此意、今古几人曾会？鬼设神施，浑认作、天限南疆北界。一水横陈，连岗三面，做出争雄势。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因笑王谢诸人，登高怀远，也学英雄涕。凭却长江，管不到，河洛腥膻无际。正好长驱，不须反顾，寻取中流誓。小儿破贼，势成宁问强对！ 

——这是南宋著名爱国志士，宋光宗钦点的状元陈亮的一首著名《念奴娇   登多景楼》词，陈亮一生为要求北伐，实现国家统一，三次诣阙上书皇帝，三次负屈下狱。宋光宗时有感于他的爱国情怀和“才气超迈”，擢升他为状元，授他为健康府佥事，可惜未到任而卒。

这首《念奴娇 登多景楼》是他在宋孝宗淳熙十五年前往京口（镇江）为准备北伐而观察形势时写下的。词人陈亮登上镇江多景楼，眺望长江对岸，慨叹此处形势正宜出兵北伐、一举收复失地，并非仅是作为防御胡人南侵的天然屏障而已，可惜古今（他上书时）却无人能识。全词议论精辟，笔力挺拔，大有雄视一世的英雄气概。词人立足南宋偏安一隅的形势，借东晋说南宋，借古讽今，指斥南宋统治者的无所作为；他寄意北伐，希望国家统一。就是这样一首词，竟然深深触动了晚年的伟人的情怀，并使之痛哭流涕。据曾给伟人做过白内障手术的国医大师唐由之回忆：

“白内障术后不久，毛泽东就能够自己看文件看书了。有一天，唐由之在毛泽东的书房里陪他看书，忽然听到他大哭起来。唐由之回头一看，只见毛泽东捧着书已是泣不成声。唐由之赶紧上前劝止：“主席，你不能哭，千万不能哭。手术后的眼睛要哭坏的！”

毛泽东哭了一会儿才稍趋平静。唐由之发现毛泽东阅读的是一首《念奴娇  登多景楼》。这是南宋词人陈亮悲叹宋朝南北分离不能统一的词作，诗借六朝历史的惨痛教训，一针见血地指出根本原因只在于统治者“只成门户私计”！ “一水横陈，连岗三面，做出争雄势。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这最后一句，无疑牵出了暮年毛泽东的无限感慨。今天读来，亦颇令人唏嘘，况伟人乎！

这首念奴娇词之所以如此牵动伟人的情怀，（一）是词有炽烈的民族感情，和渴望统一的爱国情怀；是真性情诗。（二）是借六朝说南宋，前后两朝形式毕肖，教训深刻，有历史的沧桑感和沉痛感。最易引起今古人心的共鸣。（三）借东晋名将谢玄、刘牢之淝水之战率先破敌事勉励当今宋室，有着巨大的感召力。

伟人当年碍于美苏两霸遏华和十年浩劫，没有条件一统山河，是以沉痛莫名；今天海峡两岸的统一已成必然趋势，当年魏曹办不到，六朝人办不到，南宋人办不到的事，在我们这一代人一定会实现，我们一定能告慰历代爱国志士仁人于地下。

这阕词以真性情感人，其艺术性和感召力不在岳鹏举的《满江红》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