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三百”之《卷耳》的三种视角
原文: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诗三百之《卷耳》叙事视角有三:一、思妇自叹;二、夫妇两地情境互念;三、夫之遥想。
前人论此诗,多采用其二。即有情人两地思念。钱钟书先生《管锥编》中说:“作诗之人不必即诗中所咏之人,夫与妇皆诗中人,诗人代言其情事,故各曰‘我’。首章托为思夫之词,嗟我之我,思妇自称也。……三四章托为劳人之词,我马、我仆、我酌之我,劳人自称也……批尾家所谓双管齐下,章回小说谓之话分两头……”
这说法自古流行,从艺术手法看这视角,也非常有趣,像是电影手法了。
前人不采第一种,主要理由是理由是诗之二、三、四节不合妇人之行为,骑马登高、喝酒乃男人事。
但我觉得这种说法很牵强。西周时期的女性,虽然早期处于男权社会,但女性意识仍非常鲜明,并无后代那么多的礼之禁锢。《左传》里许多女人很是开放,自由,不但骑马喝酒,还有结婚多次而依然光彩照人,充满现代人格精神。
我觉得由仆人跟随,骑马登上高坡、小山,遥望远方,在当时社会,并无行为逻辑矛盾。
退一步讲,即便有性别差异,而这毕竟是文学作品,诗人通过“我”叙述这一行为,反而更能体现一种强烈的思念之情。
第三种也同样合理。这一视角下,第一节“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就成了夫之遥想。他想象着自己的妻子因为思念自己,都忘了采卷耳。第一节中的“我”是女子身份,后三节为男子身份,即所谓劳人。
文本是开放的体系,阅读、体验能延伸它的生命力,读诗必须立足文本、字词,但不应该限定在传统的注释中。应该尊重诗经的文学性,诗性,而不应该一上来就限定人格意识,为它设定好教化氛围。
补:1、《卷耳》韵律和谐,已跳出四言。“筐、行”,“嵬、隤、罍、怀”,“冈、黄、觥、伤”,“砠、瘏、痡、吁”押韵。
2、字词上,有两个争议点:(1)一是采采。大部分都认为是动词,郭晋稀先生《诗经蠡测》认为不是动词,而是形容词,等于“粲粲”,理由是,《诗经》里“采”字做动词时,多单音字。但我觉得,还是应理解为动词,因为后一句“不盈顷筐”,意味着有施受关系。(2)二是“置彼周行”。大部分理解为思妇将筐放在大路上,“周行”即“大道”。但《孔疏》认为此男是“周之列位”之官员,虽然牵强附会,但从纯字词角度看,也可能说明“周行”不是“大路”,而是夫人忙于“周王国”的事情,“周行”或是国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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