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读有关“父子相隐”的话题。
楚之“直躬”者,更象是一种契约精神。它标志着叶公时期,楚文化的演进已经先于中原进入另一阶段。
楚之直躬,应该不是蛮性使然,否则叶公不会炫耀似地与孔子说,这可谓契约精神,楚文化的演绎已经过渡到一个新的时期。或与南方日益发达的区域经济有关。
这里我还想举出一个例子。当年,晋公子重耳流亡到楚国时,楚成王善待了重耳。
及楚,楚之飨之,曰:公子若反晋国,则何以报不谷?对曰:子女玉帛则君有之,羽毛齿革则君地生焉,其波及晋国者,君之余也,其何以报君?曰:虽然,何以报我?对曰:若以君之灵,得反晋国,晋楚治兵,遇于中原,其辟君三舍。若不获命,其左执鞭弭、右属櫜鞬,以与君周旋。子玉请杀之。楚子曰:晋公子广而俭,文而有礼。其从者肃而宽,忠而能力。晋侯无亲,外内恶之。吾闻姬姓,唐叔之后,其后衰者也,其将由晋公子乎。天将兴之,谁能废之。违天必有大咎。乃送诸秦。”
“子女玉帛则君有之,羽毛齿革则君地生焉,其波及晋国者,君之余也,其何以报君?”这句话透露了楚国当年的经济状况,已非中原大多数诸侯所能比。经济的超越,一定会有文化上的变革,本来属于文化跟随者的楚国,已经进化到相当水平。
直躬者证父偷羊与楚成王平和对待重耳,这中间有相通的约束力,即契约精神,公正精神。成王表面遵从的虽是“天将兴之,谁能废之”背后的逻辑,但他首先强调的却是世俗一面,即“晋公子广而俭,文而有礼。其从者肃而宽,忠而能力”。这是对一个有作为的领导者的发自内心的尊敬,成王爱才,建立在世俗基础上,它带有强烈的道德、民主意识,即他没有因为楚国盘踞南方,有称雄之意,而先于晋中兴之前杀掉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但是,中原主流文化力量显然更大。读到韩非子等人对“叶公语孔子”中楚之“直躬者”的演绎,觉得有一种被扭曲的感觉,在当时的环境中,楚文化仍然是被漠视的“夷”之文明,上不了台面的。
先再次贴一下《论语.子路》的原文。叶公语孔子:
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韩非子集解》:
楚之有直躬,其父窃羊而谒之吏。令尹曰:杀之!以为直于君而曲于父,报而罪之。以是观之,夫君之直臣,父之暴子也。
想不到就连那个庄子也是如此:
比干剖心,子胥抉眼,忠之祸也;直躬证父,尾生溺死,信之患也;鲍子立干,申子不自理,廉之害也;孔子不见母,匡子不见父,义之失也。此上世之所传,下世之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