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巨变  (从戎41)

春节演出后,萧条了些日子,我就在此期间医治经常发炎的扁桃腺.后勤卫生队特批我到浙江省军区医院五官科去治疗,于是我独自去了杭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这是多少人为之神往的风景区啊!日后我有幸因工作而多次往游.而55年是首次, 也是最有新鲜感和最难忘的一次. 春天, 芳草初萌, 柳絲细嫩, 我从断桥沿后西湖北岸略西行, 找到了铁路杭州分局葛岭招待所. 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两层小楼, 大约有20多间客房, 我拿着铁道兵部队的证明函件找到所长, 所长很热情地为我安排了二楼中部向阳房靠窗的一个床位. 哇, 推开窗户, 便是西湖全景!左望断桥,右赏平湖秋月,远眺柳浪闻莺、三潭映月，整个西湖尽收眼底。从这座楼向北望是山顶的宝菽塔，它的左首是邻近断桥的铁路局建筑群，右首是北山路上的别墅区，再往右就是岳飞墓等景点了。走进岳坟，见游人如织，特别在秦桧跪像周围，人们宣泄着爱憎分明的热情，沿袭着 “忠邪自古同冰炭”的道德精神。

……杭州的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从来是呼应互补的。而人文景观的当代性尤为显著，有个小例子是我和游船上一个小朋友的对话：

从湖心亭方向,一只游船向平湖秋月岸边划来,船上坐着中年夫妇和他们五六岁的小男孩及友人.我正徜徉岸边,被小孩发现,他热情地向我呼唤 “解放军叔叔!”我赶忙招手回礼,他继续喊着 “解放军叔叔好!”我回应道“小朋友号!”那小朋友顿了一顿,口中蹦出一句话来“我不好.解放军好。”那么天真、那么诚恳的话音，把船上和岸上的人都逗乐了。这个小插曲给我的感受是：爱国爱军之情是何等的深入人心啊！“娃娃”拥军爱国之情是从心中油然而生的。

不敢在美景中过久停留，赶快去到位于西湖南岸国民路的浙江军区医院报到住院。给我安排的五官科病房里，有六张床位，住着来自不同部队的伤病员。除我是割扁桃腺的“现实”病员，其他都是“历史”伤病员，住院已数年，都是战争创伤者，多来自原华东部队的23、24、27军，他们是几年前在朝鲜东线作战中被炸弹震聋、震哑和震瞎的，经治疗后在渐渐康复中。军人到一起很快就是一家人、好朋友，这些聋战友、哑战友、瞎战友们很快就打成一片，一会儿发牌调主，一会儿讲战争故事和自己的受伤经历. 一位年龄稍大些的后勤人员被震坏的喉部噐管和其它伤病已大部痊愈, 他常操着沙哑的苏北话给大家讲故事. 他竞是个故事篓子, 中线的战事丶东线的战事, 空军的战事, 讲得那么有声有色. 一次讲阔日杜布, 说苏联空军当时驻安东丶宽甸一带, 主要任务是培训中国飞行员, 战斗任务是保卫鸭绿江, 飞行区域是清川江以北, 即敌方所谓的“米格走廓”, 严格规定不得飞越三八线. 一次阔日杜布在米格走廊执行任务中与美机群遭遇, 他的僚机被击落, 阔日杜布一怒之下追击來敌, 击落一架又追一架, 上级的返航令他也不顾, 一直追过三八线去,……这下糟了! 这位苏联卫国战争中击落过54架敌机的空军英雄一返航落地, 就被带走, 并“押解回国”.< 五十四颗红星 >一书曾记述过他的战斗事迹, 不知今次事件将怎样往下续写?  

     “故事篓子”还给我们讲某部通信员击落敌机的故事, 讲得象他曾经亲历似的. 一天, 小通信员送信路经一处高地时, 被敌机发现了目标, 那飞机俯冲下來, 小战士机警地躲入可隐蔽处, 让飞机扑了个空;飞机再俯冲下來, 小战士再机灵地躱过,那飞机又扑了个空; 往复多次, 敌机不能得手, 又死缠着小战士不放……小战士急了, 举起手中小马枪, 瞄准俯冲下來的敌机, “叭”得一声揍了个准, 一架油挑子(F84) 冒着黑烟跌落深谷. 小战士完成任务回单位后沒提这事, 因为那时有规定, 沒有命令不准乱打飞机, 以免惹來别的麻烦. 小战士打下飞机不声张, 也是怕惹麻烦. 这回是麻烦找上门了!志愿军指挥机关从美第8军的报纸上发现一条消息云: 联军空军一架F84与一中共军士兵在某地周旋半个多小时后被击落. 志司随即向该地区部队查询.时间丶地点丶当事人一查对,小战士别想再保密了, 被上级机关找去询问, 自以为捅了大漏子，沒想多少天后“军功章佩带胸前”。有关方靣剖析了这一事例，不久便开展了各种火器揍飞机的运动。关秉贵式的打飞机能手纷纷涌现; 美机也大大减少低空飞行了.

      我的手朮相当顺利. 是一位当年的 “海归派”带青年医士为我施朮的. 那位留美归來效忠祖国的老军医技法娴熟地为我作完一侧, 隨即让手给青年女医生作另一侧, 虽然眼晴被蒙着丶什么也看不见, 但我听得真切, 那青年女军医有些欠果敢, 老军医在旁鼓励着, 当刀剪乒乓入盘收工时, 听得那老军医对 “女医徒”说了声 ‘格嘛,老好嘛!’ 老师给学生成绩不打优也打良了. 这件小事对我日后的工作颇有启发, 或当徒, 或带徒.

      扁桃体切除后, 我的发声噐官得以优化, 后经适应调整, 加上以后经许多位声乐和台词老师的指导, 我掌握了比较科学的发声方法和艺术语言技巧, 得以在日后数十年中无论唱歌丶朗诵丶演戏丶讲课, 都可运用自如. 真要感谢当年为我成功施朮的浙江省军区医院和医护人员们!

      作完手朮丶优化了发声器官之后, 本想在新一轮演出时好好地一展歌喉, 谁料到, 离队二十多天, 归來后见驻地院落空无一人, 文工队己然解散了! 不光是我们一家, 而是全军, 中国人民解放军所有军丶师文工团队全部解散, 只留各总部丶各兵种丶各军区有文工团编制. 就部队文艺工作的历史演进而言, 可谓是 “55巨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