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第一场雪，没想到是遭遇在北非小镇伊芙兰Ifrane。

话说帝都近年冬季雨水稀少，城市上空仿佛被扣了个罩子，帝都人民只能眼巴巴看着连南方人民在内的全国人民隔三差五喜迎瑞雪晒雪照。帝都每年的第一场雪往往不是在三九隆冬，而是要到早春才姗姗来迟。由此便可想象二月份我们一众朋友在摩洛哥阿特拉斯山脚下的小镇伊芙兰遭遇那年第一场雪时的蒙圈和欣喜。

等等，我们难道不是身处非洲？何来雪片飘飘？而且不是一星半点的雨雪霏霏，是鹅毛大雪簌簌，地上、房顶上、户外座椅家具上。。。所有室外表面迅速积了比棉被还厚的一层雪。从初见伊芙兰大雪的惊愕，迅速转化为狂喜，一众朋友撒了欢地在雪地中奔跑嬉闹。

再等等，这里难道真的是非洲？眼前的景致，被白雪覆盖了的建筑物、城市、街道、植被，分明就是瑞士小镇。从地中海边上的温暖湿润气候、殖民和本土揉杂的海边城市，途径漫天大雪、瑞士风情的伊芙兰，马上下一站就是撒哈拉沙漠，干燥炎热原汁原味的非洲原驻民柏柏尔风情，这种三两日内的戏剧性变化想不蒙都难。摩洛哥各方面的丰富性，又一次令我们惊叹。

车进伊芙兰小镇时，风雪飘摇。眼前的这一幕令人惊讶得有点反应不过来。疾雪簌簌，风将雪片打散为细碎的雪雾，弥漫在天地间，稍远一点的景致就模糊在这片雪雾中。若非路边红绿相间的摩洛哥国旗跳脱的色彩，我几乎以为这就是阿尔卑斯山麓那些瑞士滑雪小镇。

某家餐厅的户外座位，此时已经积了近一呎的厚厚积雪，在上面涂鸦过瘾急了。不忍破坏它的完整性，在上面画个心形了事。

街心花园的座椅上，积雪堆了快半个椅子高。雪下得虽大，却不十分寒冷。到底这里纬度低，而且空气湿润，没有中国北方雪季的干冷感觉。

当地人也赏雪玩雪。这一家人的装束和街景，看上去更像是在欧洲。

在伊芙兰逗留时间很短。这一程，要在风雪中翻越阿特拉斯山脉，几近十小时。导游一直在关注天气和交通预报，催促我们及早上路，说是雪继续下下去，很可能通往阿特拉斯山区的道路会封闭。离开伊芙兰时，风雪愈疾，路上已经几乎见不到行人了。

刚开始上路时城镇村落还比较密集。途径的一些地方气温并不低，所以风雪虽大，落到地面上却积不下。这段路，风势加大，雪片几乎是横着扫到一侧车窗玻璃上，迅速化为冰水。某段公路，远远有当地人队伍迎面而来，队伍后面的机动车无一超车。我们的摩洛哥司机赶紧将车靠路边停下，我们反方向这一侧的机动车全部如此。待队伍走到近前，原来是当地人的送葬队伍，逝者裹尸被族人抬着去下葬。待一行人迎面走过我们的车，司机才重新发动汽车继续上路。穆斯林对同类的尊重令我震撼，这一幕虽经年仍印象深刻。

过了这段村镇，人迹渐疏，甚至连机动车都少见。风雪愈大，天地苍茫，前车窗的雨刷已经设置到最大频率，仍赶不上雨雪下落的速度，前路一片模糊。很多时候，为前路的复杂和天气状况担心。时间久了知道担心无益，索性沉沉睡去。后来才知道，那天由于风雪太大，从菲斯翻越阿特拉斯山脉前往撒哈拉的两条道路依次被关闭，各种目的的车辆被挡在山区外。我们的车由于出发及时，是极少数当天翻越了大山的车辆，很多旅行社不得不取消了沙漠行。

几度从昏睡中醒来，车窗已经被冰雪糊住，什么都看不见。看看开车的老司机，这个头发花白的摩洛哥人，在那种极端天气和路况下，那一天一个人坚持着开了十几个小时。老司机看上去五十多岁，有着穆斯林对什么都慢悠悠不紧不慢的劲儿。开始几天我们颇不适应，每天路上我们的车几乎总是被所有车超车，我们对他的开车速度颇有微词。他乐呵呵地通过导游的翻译向我们表达：安全第一。导游跟我们传达了一句穆斯林的谚语：人一生下来就是朝死亡行进的，我们为什么还要那么急着赶路呢？翻越阿特拉斯山脉的十几个小时，令我重新审视穆斯林人的这种生存哲学。那天的艰难路途，多亏老司机的稳健和经验。到达撒哈拉沙漠区的城市时，我们全体对老司机报以热烈掌声。摩洛哥行程结束时，我们一行朋友在旅行社要求的小费之外额外凑了一笔钱给司机和导游以示我们的感谢。我更是将身上所剩的摩洛哥货币悉数给了老司机做单独的小费，不仅感谢他一路的辛苦，也感激他带给我们的乐观悠然的生活哲学。

再向前行，雪渐渐化为雨，地上也积不下什么。显然是外面的气温在逐渐升高。

中途停车吃饭休息的地方，仍然看到雨雪横着飞

 

室内的温暖舒适和外面的恶劣气候艰难前程形成鲜明对照。

 

饭后继续上路。不知多少次醒了睡睡了醒之后，居然看见遥远天边的暮光。最后一次摇晃着醒来时，发现进了加油站。到城市了。我们一众朋友对老司机报以热烈掌声。我们将在这里不停息，马上换四驱继续前行深入沙漠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