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博物馆中庭，比外观更具标识性

 

在伦敦乃至整个英国旅行，大英博物馆the British Museum都是重头戏。大英这一级的博物馆，大抵什么时间去都躲不开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常妄想若能有机会在伦敦小住一段时间，一定会买一张多日的通票，每日下午三点进馆待到闭馆为止。而大英馆藏之丰富，尽管将半天时间奢侈地放在此地，尽管走马观花，也没奢望能将整个博物馆都看一遍。

 

每个人对博物馆都有自己的偏好。进入大英，先到信息台取一张地图，将各楼层展厅粗略了解了一下，锁定古埃及、古希腊罗马、中国文物、中国陶瓷馆、伊斯兰馆这几处，其余若有时间随机。浩若瀚海的藏品中，精华一定在文化历史久远灿烂的这几大文明中。

之后去租了一只语音导览器。大英有中文语音导览，喜出望外，这点远胜卢浮宫。当国人在老佛爷、旺多姆广场和香榭丽舍的名店中为法国GDP做出巨大贡献后，傲慢的法国人时至今日仍不肯在卢浮宫中提供中文语音导览。不过较之中国国家博物馆的微信导览，大英的收费语音导览又略逊一筹。终于，我们也有走在世界前沿的事物，还是在文化艺术方面，弥足欣慰。

然而这一小小收费项目对于大英免门票来说实在不足挂齿。自从去了V&A得知全英的博物馆都免门票后，对英国这个国家更添一分敬意。偶尔促狭地想，许是英国曾经在殖民地掠夺了太多财富和珍宝，以此方式恕罪。然以英国人的冷静务实，这种想法实有自作多情之嫌。我更相信此举是为了传播文明与回馈世人。

 

谈及大英，国人还有一道过不去的梗，就是博物馆中高数量质量的中国文物。这是一个敏感话题。我对中国乃至其他几大文明古国流失海外的文物持一贯观点，即这些文物，这些代表了人类文明与辉煌的共同的文化物质遗产，现在落在谁手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依旧完好并被妥善保存，我们依然有幸能见到它们。

这一政治不正确之观点在过去若干年中常常引发争议，甚至屡遭白眼。多年前，我的一位前辈听及此言神色凝重地对我说，此事事关国体。然而，中国文物的流失并非仅仅由于之殖民掠夺，四九年之后、近三十年的城市快速建设、乃至今天，都仍然不断有文物流失及保藏不善的消息传出，很多永远消失了。而留在诸如大英中的这些，至少我们仍有缘再见。尤其是近几年，在阿富汗巴米扬大佛被炸、中东民主革命中埃及马维拉博物馆被洗劫一空之后，在去年的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上，看到一座来自九九年苏州城市改造中被拆的青砖中式住宅大门完好无损地矗立在展区入口时，更坚定了我的上述看法。

 

大英博物馆人潮涌动的主入口，古希腊风格的建筑。英国的古建筑在整个欧洲都是比较奇怪的一支，整体尺度偏小，大英也算巍峨了，看上去总不似意大利的巴洛克、法国的古典主义建筑正范儿。

 

主入口之后的中庭。中心圆筒部分是图书馆，四周方形的是展厅。这里原本是不开放的博物馆室外庭院，由英国建筑师Norman Foster进行改建设计，在原来的室外庭院上空覆盖玻璃顶棚，于2000年对公众开放，使得下面的空间成为信息导览、店铺、餐饮服务、参观者休息大厅。Norman Foster在大空间建筑上颇有建树，以简洁的手法为博物馆营造出一个动人的空间，也解决了博物馆用房严重不足的问题。此改建项目落成后也是各种大奖纷至沓来。

 

博物馆地图。大英乃至英国的公共标识设计都清晰、简洁、明确。英国人在制定制度这件事上确实令人信心满满。

 

古埃及侧面五条腿的人首翼牛像，正面圆雕侧面浮雕。细看面部，真有点金刚怒目的味道。

 

来自雅典卫城的帕特农神庙

古希腊雕塑，尽管残肢断臂，仍能感受到衣袂飘然后面的肌肉骨骼的饱满

 

大英有一个展厅都是来自帕特农神庙的圆雕浮雕，这批被称作埃尔金大理石Elgin Marbles的石雕由当时英国驻奥斯曼帝国大使埃尔金运回国，后又卖给大英，至今都是一段公案。我对这个马首印象至深。

 

亚洲馆中中国的东西占了大半。原本我对青铜器不感冒，自从前年在国博看展后大为惊叹，走到哪都会多看一眼。

 

唐三彩陶罐和辽代罗汉坐像。以前对唐三彩的认知基本就是马，这几只陶罐给了我极大惊喜，器型优美，釉彩浑成。尤其是中右那只，令我久久驻足。














亚洲馆的中国瓷器更不用说，各名窑都可见，独爱第一张的白色唐代凤首罐。

 

金玉满堂

 

越南的。至今越南的日用瓷器仍然很多这种类似纹样红绿彩绘的。

大英为中国瓷器单独开辟了一个馆，主要为大维德爵士Sir Percival David捐赠藏品。此馆中官、哥、汝、钧、定、邢、耀州、青花、粉彩。。。想得到的中国瓷器种类几乎都可见，数量品质大概只有两岸故宫博物院可比。

 

竟然是按色谱陈列！

 

隋代的无量寿佛，几乎两层楼高的石佛，来自中国河北。无论是何年代，你会惊诧如此体量是以何种方式跨越千山万水来到这里的。

 

伊斯兰馆，两个来自土耳其的美女轮流亲吻地图上她们国家的位置。不知多少人心痒眼热恨不能即刻变身地图上那块枕形的区域。

 

伊斯兰馆中给人印象最深的仍是瓷器，古波斯的尤为精美。

 

伊斯兰教在公元8世纪之后不允许人和动物图案做装饰，这类装饰今日在穆斯林社会极少见到。因而这一批人形和动物图案的器物尤显珍贵，也说明了其历史之久远。对着这些优美精妙的器型、图案、色彩及烧制工艺赞叹不已，须知欧洲直至中世纪像样的瓷器都不多见。那些丰腴圆润的人形、那些修眉细目真和我国唐代的雕塑绘画有几分相似呢。

 

伊斯兰世界的唐三彩

 

伊斯兰的金工也了得，技艺流传至今。时至今日许多穆斯林地区仍以手工金属制品做为日常用品，工艺非常精美。

 

这一批植物纹样的瓷片和器物，在今天的土耳其仍可见其传承。

 

伊斯兰的玻璃制品也达到相当高的水准。

 

公元两千多年前的陶罐，同一时期大概我国新石器时代的陶器可与之比肩。

 

大英不只正襟危坐。某处公共空间所见。

 

木乃伊前摩肩接踵。这也是大英的镇馆之宝之一。

 

 

终于转到欧洲。类似的玻璃器皿在土耳其安塔利亚博物馆见过一批，应是古罗马帝国疆域内出品。公元一世纪的玻璃工艺已如此之高，器型、线条与色泽不输今日。不知是否彼时去杂质的工艺尚不纯熟，反而造就了贝母一般的柔和光泽。

 









如果说古东方的陶瓷水准极高，那么古代欧洲便以金属器物见长，无论首饰、日常器具或是武器。非常有趣的现象，是否东西方文化气质从那时已经开始分野？东方风雅细腻却脆弱易碎，西方坚硬锐利但也粗砺狂放？

 

西方的金工非常令我着迷，中世纪后首饰金工已经极为细致精准。中国首饰的金工似一直在点线面范围内做文章，花丝、錾刻等，都是由线面延展至立体，金属亦做出轻巧的感觉。而西方的金工从一开始就着手于三维，强调金属本身沉着厚重特质却不乏细腻。

 

   欧洲中世纪之后的珠宝镶嵌工艺也日益成熟。旧时的珠宝才真正叫珠宝，有着大粒宝石大块金的满不在乎劲。宝石切割形式多为old fashion或rose cut，虽然镶嵌堆砌，光芒却含蓄优雅。现代宝石切割讲究bling bling的光芒四射到一战前后才出现，如今已成为判断宝石价值的重要因素之一，纯从审美角度讲却不知是否幸事。




















各类宝石镶嵌。西方的首饰工艺，无论是动植物还是人性都非常细腻逼真且比例精准，与西方的绘画雕塑一脉相承。相比中式首饰对动植物和人形的塑造则更为图案化类型化。东西方思维的差异其实早已体现在各方面。。

 

器物之美

 

相比之下欧洲瓷器的发展较之东方差距不小。当然发展到今天又另当别论。

钟表，艺术与科学技术最精妙的联姻。

 

参观各个展馆过程中，趁机在每一层感受中庭空间，这里是我最喜欢的Norman Foster的设计之一。几乎所有的观众服务都包含在这个空间中，入口、信息处、导览台、纪念品店、休息处、各类餐厅。。。参观者在此汇集、等候、休憩。很难想象这里加建之前，原本空间不大并不开阔的古典建筑中是如何解决这些功能的。大英这一级的博物馆，永远人潮涌动，能在端正幽暗的古典空间内有这样一个明朗开阔的公共空间殊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