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奔赴淄博。
已不记得这是近一年半的第多少次。07年8月份开始负责淄博市体育中心体育馆和游泳跳水馆这个项目,从方案调整时一周一次准时莅临到施工初始三四周去一次,到现在近两个月去一次。从最初每次朝发夕至,赶早班飞机飞济南(淄博无机场),再在高速上飞奔一小时到淄博;至去年八月份以后北京淄博之间开通了动车,每次下午乘动车晚上到达淄博,次日一早开会,下午四点再乘动车返回北京。从08年1月初设评审会时二十多位同事出差的豪华阵容(那一次我真是紧张,正赶上零八年初的中国的那场大雪,两辆中巴开赴淄博,同事中有上至七十多岁、曾做过国家大剧院给排水专业总工的刘总,曾做过水立方和国家网球中心的几位机电专业负责人,下至骈手抵足共同战斗的我的一班聪明敏捷又敬业的年轻同事们,面对恶劣的天气和路况我只有求天保佑,生怕这些行业的精英们,CCDI的半壁江山有半点闪失),到近一年大部分时间独来独往。每次确定了出差时间打电话给业主请他们帮忙订酒店和回程车票,那边总是殷殷地说,又是来去匆匆啊,什么是候多留一天,我们带你到淄博周边的景区走一走看一看。总是礼貌地谢过业主,然后说,工作太忙,下一次。
因而直至今天,我对淄博的印象就是机场、火车站、业主办公室、施工现场、酒店,从酒店到施工现场的路,从施工现场到火车站的路,以及路上的街景。
这两个场馆将是2011年山东省省运会的主场馆,方案修改时颇费了些周折。公众总是将对一个城市的规划和建筑的不满归咎于建筑师,殊不知建筑师对于自己所设计的每一栋建筑的影响力是极其有限的,更遑论整个城市的建筑和规划。对于像淄博市体育中心体育馆和游泳跳水馆这样的政府项目,这样的“城市标志性建筑”,更是如此。我们所做的大多数建筑,通常最好的方案产生在过程中,而最终的实施方案,往往是考虑了多方因素,中和了多方要求之后的结果。因此我常说,建筑师的工作就是一个compromise的过程。我不太喜欢这个字的中文翻译---“妥协”,略好一点有限的是“折衷”,都是负面的,对于建筑师似乎是一种无奈的退让和被动的接受。还是英文解释更贴切,settlement
of a dispute by concessions on both or all sides,一定是both or
all sides, 双方或所有方的让步其实是大家都达成了共识,意味着双赢或多赢。
淄博的这两个馆也经历了这个过程。至今,我对于这个实施方案的评价是中规中矩(尽管这不影响它成为一个好建筑)。我职业生涯中最为精彩的一笔之一就是在十五分钟内说服了淄博的市委书记和市长选了这个而不是他们之前认定的一个更为中规中矩的方案。一切与政府打过交道的各类行业中人应该可以想象其中艰辛。
我喜欢在现场的感觉,有披荆斩棘的快感。往往是问题堆积到相当多的时候建筑师莅临现场。会议室七八方二三十人,往往我是其中唯一的女人。三二小时内你有幸见识到各种利益关系各种智力水平各种思维方式的人,于杂乱中条条梳理,逐一寻找解决办法。解决问题的方式无所不用其极,从循循善诱到高压强势,从单刀直入到声东击西,有时还要借力压人。有让步,更重要的是坚持。
最后是巡视现场。一年多来每次到这里都会拍些照片,从一马平川、基础的深坑、到混凝土结构露出地面,到钢结构初见规模,到幕墙龙骨立起来,每一次都惊叹于它的变化。真的站到这里了,喜悦是当图纸上的一条线、一个点化作真实的一种材料、一种质感、一种颜色在你面前。
体育馆观众休息厅
游泳馆比赛大厅
从今年年初开始写日志,是深感过去几年的生活一片空白,对于曾经的喜怒哀乐甚至没有哪怕是一点细屑的记忆。因此选择文字这种方式。建筑师这个职业最令我欣慰的就是,如果你踏实做过,每隔三两年,都会有一栋房子从原本什么都没有的一块平地拔地而起,立在你面前,有人会评价它,有人会使用它。它的存在,可能比我的生命还长;它的存在,会提醒我某年某月到某年某月之间,我曾频繁地到过一个地方,曾经做过这件事。纵使我的生命再平庸,这些房子会为之划过一道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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