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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诗歌 |
那是无定河川蝉鸣渐息的时刻
一川树木渐渐浸入傍晚的清凉
村路上还流淌着夏日炙烤的余热
野草在路肩疯长
我们去无定河边散步
青果累累的枣林掩映古旧的石窑院落
石片墙上坐着晚饭后的邻居
我们走在青涩的果味和
乡民们慵懒好奇的目光里
大人和小孩
走向无定河上游的乡村石桥
从一段斜坡下到河谷
没有护栏的长桥跨过汤汤河水
连接对岸川地和村庄
在丈人主持建造石桥之前
他是无定河湍流里的摆渡者
筑桥的石头还是岩石的状态
生长在河流拐弯处水流切割开的悬崖上
我想起某个夏日的黄昏
长风贯通开阔的河床
来自都市的大学同学坐在桥边
举起相机拍照
两条小腿挂在桥外夕阳的波光里
松弛在奔腾的水流上方
石桥上游的平缓处
我曾从毒热的瓜地里跳入枯水时油绿的水体
温热的石质河底比从前多了一层黏液
让人联想到沿岸的某个县城兴建的化工厂
以及浇灌河水后死去的庄稼
洪水过后水线苇草间淤集的城市垃圾
我还是喜欢这条河的雨季
泥沙俱下浊流荡荡
才是北方河流该有的模样
每年我要带着孩子们到无定河边
看奔泻的急湍听訇响的水声
在湿润的沙滩上踩软泥
那些扬一把河沙热泪盈眶的年纪
已经远去
踩软泥的孩子们一个个长大
在蝉鸣渐息的黄昏
我们在无定河边散步
河水汤汤
像以前一样奔涌不息
洪水退后新鲜的沙岸洁净细腻
我们在桥头下岸
沿着流水的方向缓缓走着
有的走在松软的沙滩
有的走在浅水的石头河底
走在沙滩上的笑笑去年还在河边
无忧无虑地和弟弟妹妹们踩软泥打泥仗戏水
泥点子溅在花格子衣服上脸上头发上
清脆的笑声和着浪涛的澎湃在对岸的崖壁回响
她好像突然长大
从小女孩忽然变成文静又有点忧郁的少女
她漂亮的大眼睛看人时有些迷离
或许不光因为近视
亲戚们在一起她藏起据说上课时佩戴的眼镜
几天来她母亲总要说起她的学习成绩
妹妹静茹踢掉凉鞋挽起裤腿跟着我跑进水里
她静静地走在沙岸上
躲避尚未干涸的淤泥
远远对岸的桥头斜坡上走来两个人
看样子应该是一对村民夫妻
推着翻斗小车停在第二个桥孔上方
面向河流下游哗啦啦把垃圾倒向动荡的水波
有玻璃碎片碰撞的刺耳声响
儿子说这么好的大河他们怎么能乱倒垃圾
应该过去教训他们我们有五个人呢
在无定河边的黄昏里我在桥头有片刻犹豫
像所有正常人一样我制止了儿子的提议
在沙滩上回望长桥流水和苍茫的远方
桥上那两个人影消失在暮色里的村庄
是什么让我没有像以往一样愤怒感伤
我掩藏了隐隐的心痛
走在黄昏的无定河沙岸上
我带着孩子们在岸边捡光滑的石片
在开阔的河面比赛打水漂
石片跳跃着激起水花飘向远处的河心
孩子们快乐地叫喊我夸张地呐喊
儿子犹豫要不要脱鞋踩软泥
同行的妻子打击了我的教唆
弄脏了鞋弄泥了脚要怎么回去
生活总是如此
就像这平静的散步充满着
意外自然别扭妥协以及种种情绪
暮色染稠了堤岸上萋萋苇草蛐蛐鸣叫
对岸陡峭的山体上一团团白色移动
看久了才看清是归家的羊群
踩落的碎石滚下山溅起股股浮尘
妻子带着孩子走上了堤岸
我立在水边片刻静默
在孩子们的呼喊里穿过玉米地瓜地
穿过枣树林间小道
走进明亮的路灯光影里
无定河边的村庄夜幕降临
夏日的闷热消退
我们走在大路上
太阳能路灯下石片墙上乘凉的村民
大声说话
草丛里蛐蛐此起彼伏地鸣叫
孩子们奔跑夜空星光朦胧
隐约可听无定河遥远的水声
黄昏时分我们在无定河边的村庄散步
走到夜色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