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塘峡、白帝城

奉节古称夔州，三峡门户，巴蜀咽喉，加之夔门形胜，为历朝历代文人墨客的舒情述怀之地。北京健康宝的弹窗3阻断了重庆飞京城的路，临时动议走三峡，首站奉节。

奉节高铁站的装饰很有特色，可还没来得及细看就遭到迎头一击。只见工作人员冲着奉节地图挥手划了个圈，“南边的景区都关了”。旱夔门、三峡原乡、天坑地缝、龙桥河都去不成了，只剩北边的三峡之巅和白帝城。顶着细雨进城，心情比天空还阴沉。

奉节是座历史文化名城，曾经历过三峡大移民、大搬迁，现为中国西部的百强县。从高铁站乘公交至市区的滨江国际，沿途现代住宅区延绵不绝，商厦、店铺、步行街的装修和陈设颇具都市风貌，完全不似印象中的西部县城。

抵达宾馆后急于咨询两件事，结果不甚理想。其一，奉节脐橙还差一个月才能采摘上市；其二，开往三峡之巅的大巴原本每日三班，现只保留一班，还是过路车，万一回程错过岂不麻烦？权衡再三，决定先乘公交去白帝城。

几天的巴山夜雨令天空昏暗，江水混浊，岸边的山峰统统笼罩在云雾中。公交车司机好心劝慰说，这种天气在三峡之巅什么也看不到。嗯，算是一种宽慰吧。

举世闻名的长江三峡是瞿塘峡、巫峡、西陵峡三段峡谷的总称，地理位置西起奉节白帝城，东至宜昌南津关，全长193公里。奉节白帝城恰位于瞿塘峡口的白帝山上，曾经背倚高岭、面临长江的白帝山本是座三面环水的半岛。三峡工程蓄水后，水位抬高，山变成岛。如今，一座风雨廊桥成为除水路外进入白帝城的唯一通道。

廊桥长338米，宽7米，两端各有一段60米的风雨桥，中部敞开式，建有三个凉亭。行走在桥上，抬眼可见诗词、书法、绘画，多为三国故事和历代文人在白帝城抒发情怀的诗作。李白、杜甫、白居易、刘禹锡、苏轼、黄庭坚、陆游等大家都曾登临白帝城赋诗，难怪奉节能屡博央视“中国诗词大会”的青睐。

过桥见广场中央矗立着巨大的人物铜像，诗仙李白？毕竟那首《早发白帝城》太有名。待近前细看，才发现是手握羽扇的诸葛亮，身后的汉白玉石屏镌刻的是出师表，而非古诗词。再看路牌：“忠义广场”，这才意识到白帝城的主角是诸葛亮，还有备受后人赞誉的“明君良臣”以及流传千古的“永安托孤”。

广场西侧一条上山的石板路通向白帝庙，连续登高略显吃力。据说山上原有数千级台阶，其中2/3因三峡库区蓄水沉入水底，现仅余三百阶梯。

“白帝”名称的由来源于一喷吐白气的水井，有好事者称之为“白龙”。好不容易爬到白帝庙，入门小院里果见一水井喷出淡淡的白气。急趋前细看，先生不屑一顾，“那是氮气，人造的”。

白帝庙不巧正在修缮，彩色庙门被脚手架和苫布遮盖，托孤堂院内一片狼藉，明良殿堆放着沙石土木，另有几间干脆做了库房，仅武侯祠还算整洁。

各建筑中唯一没有受到维修影响的是观星亭，两层六角的亭子飞檐上翘，俊美秀丽。相传诸葛亮率军入川时，曾在此夜观星相。亭子的构造颇有讲究，上层的6柱代表东西南北、天、地六个方位，底层12个柱子寓意12个月。上层空间、下层时间，时空融于一亭，妙。

除三国故事，白帝城内还收藏自隋代以来70余珍贵石碑，其中东碑林的《凤凰碑》、《竹叶碑》、对联碑、康熙御碑，以及西碑林的隋代金轮舍利塔碑、元代孔庙大成碑，均为碑刻精品，具有珍贵的历史价值。

中国历史上在白帝城留下足迹和诗篇的大文豪太多了，奉节人不知为何独喜刘禹锡，不仅在白帝山北侧根据《竹枝词》修建了竹枝园，还立起了刘禹锡的塑像。院内几株大树腰缠红带，树身分贴男女画像，据说是供少男少女乞福“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的美好情感。

看过三峡悬棺展，出竹枝园，在几座彼此相连的仿古院落间迷路了。爬上西侧阁楼，一紧锁的大开间书房坐落在平台上。隔窗观望，宽大的条案正对迎面而来的长江，仿佛看到诗人推门西望，伏案挥毫“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平台上真该立一杜甫塑像，诗圣在古夔州寓居一年九个月，竟然为夔州创作出440首诗词！

站在白帝山东望，便是三峡中最短也是最险的瞿塘峡。瞿塘峡西自白帝城，东迄巫山大溪镇，全长8公里，江面最窄处仅50米。峡谷内山高峡窄，水深流急，“峰与天关接，舟从地窟行”。

瞿塘峡的入口正是赫赫有名的夔门，北岸赤甲山，南岸白盐山，断壁如刀削斧砍。两山凌江对峙，似天开巨门，自成一道天然关隘。据说曾有巨石滟滪堆（又名犹豫石）堵在夔门前，1958年被炸除。为了夔门，特意与公交车售票员换了张10元人民币作纪念。

夔门赤甲山顶便是海拔1388米的三峡之巅，也是整个三峡的最高点。杜甫有诗曰“赤甲白盐俱刺天，闾阎缭绕接山颠”，据说三峡之巅的名称由此而来。奉节不愧为诗城，景点地名都要从古诗词中找。

天气太差，交通太烂，在加油站未能等到开往三峡之巅的车，只好放弃。去三峡之巅的专线车每天9点从高铁站发车，途中在几个大酒店和宝塔坪码头、白帝城、草堂、三峡之巅设站，终点为巫山机场。下午2点自机场返回逐站接客，单程票价30元。亦可乘坐402或403路公交至“加油站”，搭乘小巴前往，客满发车，下午搭车较难。402/403公交途径白帝城，单程票价7元。 

小三峡

郑渝铁路通车后，三峡沿线交通得到提升，陆路游览三峡也变得异常方便，从奉节到巫山仅花了一刻钟。巫山高铁站距城区10公里，经路人指点乘208路公交抵达中心广场。无需观赏窗外景色，仅从站牌名称立判奉节、巫山两城高下。奉节601路以小区名居多，如“澳海澜庭”“枫情水岸”、夔门广场，流露出新型城市气息。巫山208路多以客运中心、交警大队、移民局、林业局、市政广场为站名，透出浓浓的移民县城痕迹。

巫山游客中心位于长江边的第九码头，很诧异神女景区的环游线已停航，连班车也停了，景区却未关闭。眼下唯一可选择的仅剩船游小三峡，还缺斤短两低少了大昌古镇，据说也关了。听到的消息，巫山并无疫情，关闭的原因是游客太少。

从九码头出发的游船仅保留每天上下午两班，登船的游客估计不超过30人。站在码头四望，脚下长江滚滚而过，对面峡谷中窜出一长龙，旋即并入长江水道，此即大宁河。所谓小三峡，是大宁河下游龙门峡、巴雾峡、滴翠峡的总称，与长江三峡无关，最多算毗邻。游程后半段还有个小小三峡，是大宁河的支流马渡河上的长滩峡、秦王峡、三撑峡，与长江三峡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只因水道更为狭窄，故称小小三峡。

游船分上下两层，船的头尾部并不限制游客通行，踏踏实实地与三、五游客分享一层大厅。

船过大宁河口的红色龙门大桥，逆水行舟闯入龙门峡。龙门峡从峡口到银窝滩全长3公里，两岸绝壁对峙、高峡束水，中通一线。“青狮卫门”、“九龙柱”、“灵芝峰”……，随船导游不断引导游客想象峭壁上的景观。本人非眼力差，实在是脑力不行，青狮、灵芝勉强辨识，其余全然看不出所以然。

经过一段山舒水缓的宽谷，游船进入10公里长的巴雾峡。经常云雾缭绕的巴雾峡当日天阴没雾，少了点神秘。水道曲折，眼见绝壁挡道却又峰回路转。

面对岸边的壁挂钟乳、怪石嶙峋，导游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猴子捞月”、“仙女抛绣球”、“观音坐莲花”、“八戒拜观音”，不知什么样的想象力才能跟上导游的节奏。

我以为巴雾峡的看点是悬棺和猕猴，一听说崖壁上有悬棺，所有游客都来到甲板上，顺着导游的指向仰望高高的悬棺洞口。传说悬棺殡葬始于西周，延续至明代方止。按当地民俗，晚辈孝心是以悬葬的高度来衡量，有些悬棺已在高山之巅静卧了两千余年。

猕猴身手矫健，在岸边东跑西窜，因与岩壁同色，静止中无法分辨。去程精力都在峭壁和碧波上，没能发现这些山野精灵，回程则不时有猴群被游客指认。

滴翠峡果如其名，苍翠的峰、碧绿的水，从双龙延绵20公里至涂家坝。峡谷行舟，似地缝中穿行，天水一线。罗家寨的出现让人大吃一惊，幽深狭长的峡谷里哪儿来的人家？导游曰：古时罗姓人家为让儿子安心读书所修，可怜天下父母心。

驶过罗家寨，一条复修古栈道镶嵌在崖壁上，如此险峻的峡谷中居然有“路”！古代巴人的坚韧、果敢令人肃然起敬，历史的印迹不仅讲述过去，同时昭示未来。

不知不觉中船已行至大宁河支流马渡河，转入由三撑峡、长滩峡、秦王峡组成的小小三峡。此航段全长15公里，因峡窄、湍急且水下地形复杂，需转乘更小巧的轻舟前行。此三峡山奇、水清、峰秀、滩险，眼见前面的船似无路可走快要撞上绝壁，转眼间山回水转绝处逢生。小船在的航道兜了一圈，原路返回。据船工说此水与神农架相连，目前仅开发一小段。

启程回巫山的返航途中，饶有兴致地继续倾心听解说，从三峡移民讲到广东援建直至新品开发，越听越不对劲儿，带货呀！

船游小三峡历时4小时，回到游客中心。巫峡神女景区南环线停航，神女景区班车停运，无计可施间偶遇两位重庆姑娘，约伴包车同游神女景区，巫峡神女成行。

巫峡、神女峰

巫峡起自大宁河，至巴东县官渡口止。不同于瞿塘峡夔门的霸气，46公里长的巫峡绮丽幽深，山高入云。大江两岸各有六座突兀奇峰，人称巫峡十二峰，其中最走红的当属神女峰。

为发展长江旅游，巫山县在巫峡长江北岸开发建设神女景区，总面积76平方公里。景区由北线的神女峰和南线的神女天路、神女溪三部分组成，一条南环线借助车、船将三地相连。不巧的是南环线停航，连续降雨引起山石松动、滑坡，神女峰关闭，留给我们的仅剩神女天路和神女溪（一小部分）。

在柳坪游客中心租好军大衣（山上太冷），乘景区观光车向神女天路进发。所谓天路乃山颠之路，建于巫峡西南侧海拔1200米的山峰上。云端天路曲折逶迤，远观群山云雾缭绕，俯瞰长江金蛇链舞，一巨石上书“三峡云巅·神女天路”。

“天盏灯”，天路首站观景台。云层很低，重重地压在崇山峻岭之上。在群山的夹峙下，长江变得不再开阔，收缩成一道链条，盘绕在大山之间。对岸隐约可见人家和崎岖的山路，与庞大的山体相比，太显渺小。经司机指点找到左侧的天灯，一个面向长江略微突起的石堡，形似灯盏。相传大禹治水，西王母女儿瑶姬为其点亮天灯助阵。观景台上塑有神女与大禹的塑像，表现的是“神女授书”，看着有种艳俗之感，不太舒服。

“仙履台”，顾名思义神仙落足之处，居然还在石上留下一对脚印。仙履台紧邻天盏灯，是观赏神女峰的最佳位置。浩浩荡荡的长江被横卧的山岭所阻挡，在脚下拐了个弯，对面大山一侧有一块凸起的山石，如翘首远望的少女，此即不辞辛苦赶来一睹芳容的神女峰。神女峰斜下方隐约可见一座多层红色建筑，便是复建的神女庙。手机照片需扒开细看，方可找到神女庙踪影。

原以为巫峡十二峰是长江边的高大山峰，不曾想却是大山之巅直立的“薄片”，如若不经司机指点，肯定错过。司机师傅亲自操刀，帮我拍了一张全景图，好人。

车在天路上拐过几道弯，停在一木制高台旁，此乃天路上的第三座观景台“瑶台”。登瑶台，看大江逶迤，万峰磅礴，云腾雾绕。这里有故事，主角是楚襄王与神女瑶姬，宋玉愣是将一夜的巴山云雨演绎得神秘而浪漫。

第四座观景台“山神庙”一闪而过，车停“飞云台”，天路第五座也是最大的观景台。与瑶台不同，飞云台搭建的木制观景台向公路下方延伸，由水泥柱支撑在山谷之巅。

飞云台视野开阔，为神女景区观赏云雨幻化，四季流转气象景观打卡之地。四人步下台阶，司机师傅留在路边。可能见我们不得要领，在高处指着左侧一颇似夔门的地方说，那边长江水倒流。随即又指右边言，神女遗失的玉簪。

飞云台周边层峦叠嶂，谷深幽幽。空中的云层快速流动，聚散间果真变化万千。身居此处所能想到的自然是唐代诗人元稹的千古绝唱“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还有毛泽东充满豪气的诗句“乱云飞渡仍从容”。

从天路进入黄岩游客中心的地界，乘黄岩索道至神女天梯站，不远便是净坛峰的观景台。没了司机师傅，只好认真阅读景点介绍以化解心中疑惑。

净坛峰为巫山十二峰之一，景色颇具仙气。只见一圆柱形山峰拔地而起，峰下原有一泓清潭，峰顶平台百草丛生，雾起时如漂浮于云中的净坛。坛前低处有一石峰如信徒端坐，诵经念道。坛后高处又一石峰似云端仙人，掬水捧月。净坛前后两峰山形窈窕，形象不输神女，难怪有人会错将净坛当神女。

最后一程是乘九龙索道抵达谷底的神女溪，缆车下行时，可清晰地看到净坛峰上端的山峰中间有个“眼”。

谷底的梦幻客栈位于神女溪边，一座吊桥凌驾于溪水之上。“八戒拜观音”、“雄鹰展翅”、伟人峰、轿顶峰、神龟峰，一名安全员在桥头热心指点，客人仅我们四人。山谷中一栋栋木屋门窗紧闭，显然久未开张了，相较于往日的民俗文化表演冷清得令人唏嘘。

南环旅游线关闭了，否则可乘船去神女溪景区游览，如今只能原路返回。大半天游程，偌大景区未见其他游客，缆车、天梯专为我们开，包场呀。

在巫山留住三晚，县城沿长江两岸而建，街道的高低起伏不亚于山城重庆。与奉节兴建新城不同，巫山的不少街道始建于三峡移民时期，移民广场、中央市场、广东路…地名中带有明显的历史痕迹。街边摆摊的小贩、密集的小食肆依然保留着上辈人的习惯，年轻人或离开或聚集在尚熙台等繁华商区。疫情改变生活，包车的小师傅从广州返乡，在家里低成本等待疫情结束。

巫山白天略显破旧，晚上却大放异彩。县政府在江边修建了博物馆、雕塑街，打造文化旅游城市的愿望被疫情截胡。开往景区的班车停运，景区内空空荡荡，盼望这样的日子不要太久。

西塘峡、三峡大坝、葛洲坝

40年前一部荡气回肠的电视纪录片《话说长江》，道尽瞿塘峡的雄伟、巫峡的秀丽、西塘峡的险峻，一首气势磅礴的主题歌吟唱至今。

将奉节、巫山的开心和遗憾甩在身后，满怀希望地赶到宜昌，却不想兜头一盆凉水，两坝一峽、大瀑布…所有景点全部关闭。没辙，只能在酒店前的江边大道散步。

宜昌仰仗三峡大坝和葛洲坝，完全是一幅新贵模样。

最令人诧异并难以适应的是当地防疫政策，居然要凭24小时核酸检测报告出行，包括公交。因晚上要乘车北上，心急火燎打各种求助电话，终无结果。最后只好硬着头皮闯，快速公交闸机看守员泄露天机，只要绿码下方有一行“今日已采样”的小字，48小时也放行。明明不具操作性的政策，被基层执行者变通成可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