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惠龙 此岸彼岸
(2012-08-12 09:5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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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惠龙
“生活在别处”,是半个世纪以来,世界性的流行语。最初,是那位忧伤的法国象征主义诗人,常叼着烟,裹着风衣的阿尔蒂尔•
这是一种强大的吸引。有如激情的涧水,在乱山碎石中流过,两岸的景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涧水渴望奔腾。鲁迅离开了绍兴,离开了此岸,当他重返故乡,却再也无法在文化渊源上认同故乡。他的眼里,故乡仿佛一块均质的岩石,灰暗,滞闷。“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蓬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点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却原来,原地,故乡,此岸不过是一个符号,一种存在,一点痕迹,一段记忆。人的一生中,谁没有几次重要的迁徙,转身和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聚散离合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一些人来了去了,一扇扇门开了关了。离开一个地方、离开一些人,离开一个位置,惟一离不开的是——离开本身。于是,“在路上”成为一种诱惑,一种推崇。走得远的,优雅的,不只是三毛背了行囊,到了沙哈拉沙漠。更有创造生态智慧学说的挪威人奥耐·聂斯,在北极圈的一座冰山上建起了小木屋……
那么,到了彼岸,彼岸又会失守吗?理想与现实的永恒断裂,是现代人无法逃脱的厄运。一位曾在乡村度过寂寞岁月的人,来到一度向往的大城市。红尘万丈,车水马龙,他觉得这个世界太纷繁芜杂,他发现这里的人有房屋而没有家园。只有乡村,才是游子栖居灵魂和双脚的地方。他说,走在村子里,就像来到电影《海上钢琴师》的那艘轮船上。还有,那位奥地利作曲家马勒,他在晚年创作了《大地之歌》,在第六乐章,他写道:“我去何方?我去深山。我为寂寞的心谋取安宁。这次我再也不远走他乡,这次我回我的家园——寻找归宿。”这是马勒以音乐语言留给后世的精神遗嘱。还有呢,像美国作家梭罗那样,固守宁静的“瓦尔登湖”,这使得他的文字就像湖水透明,像山林翠绿,这不是对精神上的“别处”的寻找,对喧嚣世俗生活背弃吗?
注定的,寻寻觅觅,来来往往,有人激情地四处漂泊,寻找彼岸:有人彻悟此岸才是家园,终止漂泊。人类史几乎就是一个寻找彼岸,返回此岸的历史。可能靠近,未必抵达。这并非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