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文王碑龙泉深处的蜀地颂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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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缘起
2.山间失道见飞营
3.崎岖桃径通天落
4.壮哉国宝守护人
北周文王碑•龙泉深处的蜀地颂歌 (中)
5.蜀地江陵撼乾坤
6.金石不朽颂周歌
北周文王碑•龙泉深处的蜀地颂歌 (下)
7.二尊宝堂今安在
8.后记与缩减版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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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文王碑为何会在蜀地,或许要从近一千五百年前的东西分魏说起。北魏永熙三年,也就是公元534年,北魏孝武帝元修从洛阳奔往长安,投靠了当时刚刚接掌西土大权的宇文泰。不久后,高欢拥立元善见为帝,迁都邺城,而宇文泰毒杀了孝武,改立元宝炬为帝,自此,北魏分为东西两魏。而彼时的南朝,仍处于高寿的梁武帝治下,三国之间的形势,大致趋于南梁优于东魏优于西魏,且彼时的蜀地,仍归于梁。

东西魏的几次大战下来,关西关东各有胜负,处于贫瘠关中之地的宇文泰,形势并不乐观,人口粮食在几战之后更偏于匮乏,宇文泰因此不得不另辟蹊径来在这场乱世中求存…这也造成了东西魏在胡汉问题处理上有着较大的区别…
东魏武定五年(公元547年),高欢离世,高澄嗣位,高欢手下大将侯景因不愿趋于小子,在西魏和南梁间反复,最终奔往了南梁,南梁也因为侯景的到来,在不久后陷入了重大危机。不过侯景只是致使南梁走向衰败的一个外因,南梁内部的诸多矛盾,在这场侯景之乱中逐渐显现出来,也给西土的崛起创造了不少机会。
也许是梁武帝活得太久,昭明太子死后又未按礼法立太孙,而是立了三子萧纲,南梁的宗室之间也多生了心思。在台城被破后,宗室之间的内乱逐渐拉开帷幕,参与其中的,便有昭明太子的两个儿子——河东王萧誉和岳阳王萧詧,当然,还有彼时的湘东王,未来的梁元帝萧绎以及镇守蜀地的武陵王萧纪。
先是有人因私人恩怨向萧绎进谗,使得萧绎对萧誉等人生疑,进兵讨伐萧誉所在的湘州,因此赔上了自己长子的性命。紧接着萧誉向弟弟萧詧求助,但萧詧救援不成还和萧绎结了梁子,因恐不能自保,他便向西魏求助,请为依附。宇文泰因此得了机会,进攻安陆,成功拿下了汉东之地,并且兵逼江陵。萧绎见此,只得向宇文泰求和缓兵,遣了质子去西魏,并请为依附。大敌当前,萧绎此时的重心却仍是一心想搞死侄子萧誉,劝谏之声也听不进去,直到成功解决了这个心头之患,他才开始为已离世的梁武帝发丧,又遣人通告四方,准备攻打侯景平乱。

兄弟阋墙,是西晋以来诸多王朝悲剧的开始,萧梁自然也不例外。萧绎非嫡非长,心里又如何能踏实?他对兄弟子侄明显缺少信任,不久又害得自己的兄长邵陵王纶逃去了北齐,最终在攻打安陆时身死。
武陵王萧纪,是梁武帝的第八子,萧绎的弟弟,早年间出镇蜀地,也是一个把蜀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宗室亲王,最初,萧纪令自己的长子萧圆照听萧绎节度,但萧绎只让他屯兵,未让其东下。等到武陵王纪帅诸军发成都,萧绎又遣使劝止,道:“蜀人勇悍,易动难安,弟可镇之,吾自当灭贼。”又别纸云:“地拟孙、刘,各安境界;情深鲁、卫,书信恒通。”虽然彼时的蜀地确实有动乱需要平定,但萧绎的举动依旧表现出他对兄弟的不信任,且担心弟弟得了功劳,更有分庭的意思。
不久后,梁简文帝被废身死,侯景从萧栋手里得来了皇位,开始进攻江陵。

萧绎因此不得不求西魏之援,又许割城,但守城的宜丰侯萧循认为此举非忠臣之举,也未按照萧绎的指令行事。宇文泰得知后便遣人来取汉中,萧循只好向武陵王萧纪求援。萧纪派来的杨乾运出师未捷,退兵而走。
因梁简文帝已死,萧梁此时各自为政,萧纪和萧绎手下之人都请二人登基,两人虽未答应,却已经各自着手起来。在萧纪心里,或许萧绎这个兄长只是个文士,不足以平国难,匡社稷,更是难以让他信服,所以他率先在长子萧圆照的帮助下登基称帝,也无暇再理会还在抗击魏军的萧循,而选择了东下。最终萧循孤军抗魏,被宇文泰派遣来的使者说服投降,自此,剑北皆入于魏,为宇文泰的平蜀打开了门户。
西魏废帝元年,公元552年,侯景之乱终于被平定,萧绎此时并没有急于称帝,他一边排除着异己,一边做足了表面上的谦让,才登基。而听说弟弟东下后,萧绎心里很厌恶,使方士画版为萧纪像,亲钉支体以厌之,又与西魏书,请兵讨伐。宇文泰在外甥尉迟迥的支持下,力排众议,进兵蜀地。而此时的萧纪因在国难之时起兵,杀了不少谏臣,早失了人心,加上用人不当,闻听魏军伐蜀,不少先前因为不满的将领先后投降。面对侯景之乱已平,已称帝的萧纪不愿再为人下,不顾诸人思归,更无心回蜀救援,只想与萧绎一决雌雄,赏罚上朝令夕改,使得蜀地人心涣散,不仅输给了萧绎的兵马,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也使得宇文泰的平蜀之路变得容易了许多。
没有放过弟弟和侄子的萧绎最终也逃不出唇亡齿寒的命运。得了汉中,蜀地的宇文泰,已经将目标直指江陵。和当初台城之困一样,援军未至,江陵已破,不知烧书被俘的萧绎此时心中何想,但当初投于宇文泰的萧詧此时却有了报仇的机会,对自己的叔叔百般折辱,最后成了魏人的监斩官,亲自处决了萧绎。大仇得报的萧詧被封为梁主,成了魏国的藩国,但却因为念及宇文泰的恩义没有听取臣子的建言设宴伏击魏国将领,最终致使了江陵人口尽数被掳去长安为奴。
诸多的文人迁往长安,充实了北周未来的麟趾学,影响了周隋唐的文风。自此三国的形势开始变为北齐略优于西魏,优于南朝,西魏北周的逆袭也就此开始。

宇文泰巧妙地抓住了南梁内乱的时机,从安陆到汉中,又从蜀地到江陵,将南梁的一半版图纳入了西魏,也为未来儿子宇文邕的统一北方,隋文帝杨坚的统一南北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北周文王碑,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得以出现于蜀地的大山之中,将当初那场魏梁间的故事,将宇文泰在求存统一之路上所做得努力,通过石壁,昭告给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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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偏爱高欢,但对于北朝的群雄,好像每一个都有爱。每每思及后事,会为高家遗憾,却也不得不承认黑獭确实是应了黑水之祥,有着过人的天赋和思维之人。那么,这块蜀地关于他的石碑,又会留下怎样的内容?为他树立怎样的形象呢?思索间,顺着小院的回廊,无心先去欣赏院落中的大佛,而是迈过右手边昏暗的房间,朝着后门隐隐透出的光亮走去…拾级而上…两只精美生动的狮子很快映入眼帘。


两狮之间,一个力士拖着残损的宝珠,上部的损毁处,成了现在的供盘,刚好可以放上我们带来的贡品。

再往上,一组精美的造像,能看出明显的佛道特色,周围随侍的众人,色彩斑斓,凹凸错落。在这尊主窟造像的左右,各有一碑。凭着直觉,第一反应便是右侧这个颇为古朴,碑首风化的应该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果然,行至碑前,便看到了碑首下清晰的“周文王”三字。

这便是北周文王碑。螭龙碑首,龟趺底座,形象均已风化。碑首的中部凿有一龛,龛内四佛面目全非,其下有朱雀的形象,神似敦煌的285。




北周文王碑,通高2.24米,宽1.25米,是北周孝闵帝元年(公元557年)时,北周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都督,散骑常侍,军都县开国伯,强独乐等人为周文王宇文泰建立佛道二尊像所树的碑文。其上内容大致分为了几个部分,后世学者目前对碑文的内容是否为一块碑,是否为北周时期所刻原碑仍存在争议。
第一部分,阳刻正书15行,每行4字,字径5.4厘米,书写了周文王之碑,以及主修人和修造时间,文曰:
此周文王之碑。大周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都督、散骑常侍、军都县开国伯强独乐为文王建立佛、道二尊像,树其碑。元年岁次丁丑造。


从其行文方式,此内容应该为当时强独乐等人所出的文字,因隋唐时已不称大周,而言后周,宋后又言为北周,而文王的称呼,短暂存在了几年便被文帝的称呼取代。

碑文的第二部分开始变为了阴刻,有1300字,共40行,正楷书写。由右侧起,先是记录了宇文泰的一生功业。
此部分与史书相较,从当初他在北魏末年的混沌时局中,参与平定鲜于修礼,杜洛周,葛荣等河北一带的动乱,到与贺拔岳同时受命,擒万俟丑奴等人,平定三秦,使得河凉息宁,关陇倏同。之后又在侯莫陈悦害死贺拔岳后,星夜赶来,稳定了人心,成为了西土主心骨。再到永熙年间,孝武西来,委其以重任。与此同时,在他幕后掌权着西土的时期,柔然倾国归降,西魏南伐梁国,君刑民迁,还有宕昌、邓至、吐谷浑称藩。

不过碑中的溢美之词显然与史书中存在一定差异,有特意歌颂或隐瞒的内容,比如宇文泰曾在鲜于修礼军中,在尔朱荣平定葛荣时差点被新主所杀,再如当时随贺拔岳进军关中之时,宇文泰本人的官位是在受到贺拔岳重用后逐步起来的,而非与贺拔岳同阶。还有彼时孝武帝带领的百官,并非全是一心西奔,有很多都在中途折返回洛阳,东魏孝静帝元善见的父亲元亶就是其中之一。这些细节碑中未曾多提,毕竟此碑是当地官员对宇文泰的吹捧,对大周表忠心的产物,势必要避尊者讳,隐去那些有违正朔和形象的言辞,而如果按着学者们认为这块碑实际上是后世综合了两块蜀地之碑的内容而成的话,从后世的角度来看,北周作为后来的胜利者,其奠基人的形象被夸大也在情理之中。

其碑文如下,除紫色外的部分是《北史》、《周书》等史册的原文,浅黄部分属于有着较为明显的出入,其区别已于前文总结。
夫功烈当时而显扬千载者,非竹帛无以褒其训;非金石无以铭其德。是以汉颂李氏于荫岑,前魏书邓艾于绵竹,姬姜受齐鲁之封,晋宋垂拱而取天位者,皆犹立身有滔天之功,平暴理乱,存济苍生故耳。

而我文王,处身成长,值国艰难。恒朔风起,连及鲁越,鲜于、葛荣各拥十州之众,翻魂齐晋(孝昌…二年春正月…是月,五原鲜于修礼反于定州,年号鲁兴…秋八月…癸巳,贼帅元洪业斩鲜于修礼请降,为贼党葛荣所杀。九月辛亥,葛荣败都督广阳王深、章武王融于博野白牛逻。融殁于阵。荣自称天子,国号齐,年称广安。)。尔时王身,文武英邈,策量山海,坐算知天,谋无不决。平杜、葛二军积年之寇,扫荡齐魏革化之民。京洛清晏,关东贴然,安置宰守,人民复业。(少随德皇帝在鲜于修礼军。及葛荣杀修礼,太祖时年十八,荣遂任以将帅。太祖知其无成,与诸兄谋欲逃避,计未行,会尔朱荣擒葛荣,定河北,太祖随例迁晋阳。荣以太祖兄弟雄杰,惧或异己,遂托以他罪,诛太祖第三兄洛生,复欲害太祖。太祖自理家冤,辞旨慷慨,荣感而免之,益加敬待。)惟有丑奴、莫折,屯聚蚁众,扰乱三秦。贺拔与王俱时受命,龚行天罚,各领虎将百千,刚奋争先,擒丑奴于泾州长坑之原,戮莫折余烬在大秦之域。河凉息宁,关陇倏同。平泾定秦,王有阵敌之功,重勋难彰,除原州刺史。(万俟丑奴作乱关右,孝庄帝遣尔朱天光及岳等讨之,太祖遂从岳入关,先锋破伪行台尉迟菩萨等。及平丑奴,定陇右,太祖功居多,迁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增邑三百户,加直阁将军,行原州事。)在任清俭,与民水菜不交,閤绝私觌,皎然冰镜。恩同子产,后比周邵。令名昭著,远近钦穆。(时关陇寇乱,百姓凋残,太祖抚以恩信,民皆悦服。咸喜曰:「早值宇文使君,吾等岂从逆乱。」太祖尝从数骑于野,忽闻箫鼓之音,以问从人,皆云莫之闻也。)

寻转为夏州刺史。尔时,贺拔仆射为关西行台,侯莫陈为陇右行台。各领所部拟伐凶逆。时有灵州刺史曹渥,圮黄河之难,不祇国命。(魏永熙三年春正月,岳欲讨曹泥,遣都督赵贵至夏州与太祖计事。)而贺拔仆射心欲讨恶,志公无二。而侯莫陈阴生妒嫉,密怀徒害。(太祖曰:「曹泥孤城阻远,未足为忧。侯莫陈悦怙众密迩,贪而无信,必将为患,愿早图之。」岳不听,遂与悦俱讨泥。二月,至于河曲,岳果为悦所害。其士众散还平凉,唯大都督赵贵率部曲收岳尸还营。于是三军未有所属,诸将以都督寇洛年最长,相与推洛以总兵事。)



至永熙年中,高贼猖狂,弄威并、相,主上嫌恨,遂迁京师,内外百官,归还雍都。(时魏帝方图齐神武,又遣征兵。太祖乃令前秦州刺史骆超为大都督,率轻骑一千赴洛。进授太祖兼尚书仆射、关西大行台,余官封如故。太祖乃传檄方镇曰:……贼臣高欢,器识庸下,出自舆皂,罕闻礼义,直以一介鹰犬,效力戎行,腼冒恩私,遂阶荣宠……秋七月,太祖帅众发自高平,前军至于弘农。而齐神武稍逼京邑,魏帝亲总六军,屯于河桥,令左卫元斌之、领军斛斯椿镇武牢,遣使告太祖……会斌之与斛斯椿争权不协,斌之遂弃椿还,绐帝云:「高欢兵至。」七月丁未,帝遂从洛阳率轻骑入关……丙午,帝率南阳王宝炬、清河王亶、广阳王湛、斛斯椿以五千骑宿于瀍西杨王别舍。沙门都维那惠臻负玺持千牛刀以从。有牛百头,尽杀以食军士。众知帝将出,其夜亡者过半。清河、广阳二王亦逃归。)知王神机独决,视彻九霄,负武迳文,镇越社稷。所领将帅者,皆进有曹刿之机,退怀孙膑之策,指日光回,吹流谷壑。其士卒也,手把长戈,雄毅跳山,蹴石成风,吸岳崩思。故武帝拜为都督中外诸军事、大丞相。(太祖备仪卫奉迎,谒见东阳驿。……帝曰:「公之忠节,曝于朝野。朕以不德,负乘致寇。今日相见,深用厚颜。责在朕躬,无劳谢也。」乃奉帝都长安。披草莱,立朝廷,军国之政,咸取太祖决焉。仍加授大将军、雍州刺史,兼尚书令,进封略阳郡公,别置二尚书,随机处分,解尚书仆射,余如故。太祖固让,诏敦谕,乃(授)〔受〕。初,魏帝在洛阳,许以冯翊长公主配太祖,未及结纳,而帝西迁。至是,诏太祖尚之,拜驸马都尉。八月,……太祖乃进军讨瑾,虏其卒七千,还长安,进位丞相……魏大统元年春正月己酉,进太祖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大行台,改封安定郡王。太祖固让王及录尚书事,魏帝许之,乃改封安定郡公。)威振八极,六合来宾。北有茹茹,倾国归降(俟斤部众既盛,乃遣使请诛邓叔子等。太祖许之。收叔子以下三千人,付其使者,杀之于青门外。);南伐梁国,君刑民迁(三月,太祖遣大将军、魏安公尉迟迥率众伐梁武陵王萧纪于蜀……八月,克成都,剑南平……梁元帝遣使请据旧图以定疆界,又连结于齐,言辞悖慢。太祖曰:「古人有言「天之所弃,谁能兴之」,其萧绎之谓乎。」冬十月壬戌,遣柱国于谨、中山公护、大将军杨忠、韦孝宽等步骑五万讨之。十一月癸未,师济于汉。中山公护与杨忠率锐骑先屯其城下,据江津以备其逸。丙申,谨至江陵,列营围守。辛亥,进攻城,其日克之。擒梁元帝,杀之,并虏其百官及士民以归。没为奴婢者十余万,其免者二百余家。立萧察为梁主,居江陵,为魏附庸。)。交广请命,西定宕昌(永熙末,仚定乃引吐谷浑寇金城。大统初,又率其种人入寇。诏行台赵贵督仪同侯莫陈顺等击破之。仚定惧,称藩请罪。太祖舍之,拜抚军将军。四年,以仚定为南洮州刺史、要安蕃王。后改洮州为岷州,仍以仚定为刺史……)、邓至(魏恭帝元年,檐桁失国来奔,太祖令章武公导率兵送复之。)、吐谷浑称蕃,贡献相寻,礼及中原(夏四月,太祖勒锐骑三万西踰陇,度金城河,至姑臧。吐谷浑震惧,遣使献其方物。)。君臣和穆,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盗贼大匿,奸诈不行。故能除挽枪于九霄,扫尘遐于六莫。囹圄无阿枉之囚,幽涧无屈滞之士。令行仁涣,遵同慈父。昊天不吊,春秋五十,薨于长安。(冬十月乙亥,崩于云阳宫,还长安发丧。时年五十二。甲申,葬于成陵,谥曰文公。孝闵帝受禅,追尊为文王,庙曰太祖。武成元年,追尊为文皇帝。)百姓号墓,如遭考妣之丧。

关于宇文泰薨逝之地云阳宫,理论上应该是汉武帝的甘泉宫,也就是如今淳化的那座,但由于当时宇文泰是秘不发丧,至长安发丧,所以蜀地官员认为其死于长安,虽然与史书内容不符,但在当时来看,也是合乎情理的。而由这段记载来看,应该很符合当时蜀地官员的视角,并非后人所作。

这部分的文字虽多有漫漶,却依然能识别出大半,欣赏间,宇文泰的光辉形象此刻已挥之不去,可其上的“高贼”二字却难免让人痛心。毕竟历史因素有着太多无奈之处,西魏北周蜀地官员的角度,很难对彼时敌对的高家友好。倘使当初是东边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又会有怎样的记载呢?不过身处蜀地的深山之中,这块碑说不定也会原封不动地保留吧。书写者的私心,总让我们所看到的人物有着不同之处,碑中的黑獭是完人,书中的黑獭却也有着不少黑历史。综合起来,才更为符合他的人生。

碑的第三部分,讲述了宇文泰离世后,世子上位,祚归于周,以周之故,尊号文王,班告天下。行文方式类似当时供蜀人一览的告示,这般看来,此地应该并非我想象的那般人烟稀少,而可能是来往之人常常经过的地方,算是入成都的要道了。同时,文中内容,可见宇文泰一直以来倒腾的《周礼》深入人心。
其文曰:国王大臣,咸推世子代其父位,心在哀迷,未治军府。天鉴积善,必加余庆,善恶报应,惟在上灵。是以汤王自烧,甘泽降注;宋景思殃,荧惑一宿,为之三徙,天道无亲,惟德是予,玄像垂曜,万国共仰。魏主知天命去已,祚归于周。周畏天之命,即依恭受。而天王既临万国,寻思汉祖,乃尊谥太上皇。魏文谥父为武帝。昔我周之绍隆,武王灭纣,谥先文王。今既天归周恒,应袭其故,遂依尊号文王,班告天下。




赫赫文王,才高少昌。扫除四凶,建节秦阳。总押百万,其锋难当。仪同督将,智济三刚。文学儒士,态殊陈张。平弥燕赵,进师金方。克捷三秦,悬褂边疆。群奸敛平,众逆消亡。南定庸蜀,西及胡羌,北降茹茹,东南夷梁。六合清晏,济济康康。百官厘务,佩玉锵锵。各治其职,抚导胜常。百民率舞,男女显章。六畜满原,粟帛盈仓。汉称文景,周咏成康。论此德绩,上及三皇。抑强绥贵,采擢贤良。覆载之下,赞言明王。故颂其德,刊文碑旁。

眼前这块巨石是否是文中所提的天落石?这石上的五十余窟是否有一窟是当初强独乐等人为宇文泰所修?让我们在《北周文王碑•龙泉深处的蜀地颂歌(下)》中继续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