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哲学家们》 二十五 关学与气宗
(2016-08-08 10:03:33)
标签:
张载关学气宗民胞物与文化 |
分类: 讲史(那些逝去的美好) |
张载是关中人,所以他创建的哲学流派,就叫“关学”。而因为他老是把“气”挂在嘴上,搞得他象是炼气大师一般,所以又人称“气学”。又因为他长期在一个叫横渠镇的地方收弟子,开讲座,所以人称横渠先生,他的学问,也称之为“横渠之学”。当然,后来不管是濂学还是关学,所有这些能被朱学看得上的哲学流派,都被统一到了道学之中,所以你也可以把“气学”理解成道学的“炼气宗”。至于濂学么,快乐哲学的提倡者,自然是合欢宗,啊不对,欢乐宗啦。
张载走上哲学道路的原因,跟周敦颐不太一样,但也是有原因的。那个原因就是,他遇上了范仲淹。
在遇到范仲淹之前,张载是个军事发烧友兼爱国青年,没事就翻翻孙子兵法啦兵器知识啦,他甚至和一帮军事发烧友一起,打算招募人手,要自费去西北边境,替大宋朝取来洮西之地。
那个时候,范仲淹正和韩琦一起镇守西北,他就拿着他的计划去见范仲淹,希望得到支持,那年他才二十一岁。范仲淹太清楚大宋朝的军事政策了,大宋朝是不需要万里奔袭奇谋迭出的名将,只要照章办事安抚百姓的良将的。他很害怕这么一个好的青年,就这么被大宋朝的军事政策误掉了,所以就劝他,你还年轻,还是先好好读书吧,这样吧,《中庸》你有没有兴趣,我可以教你。就这样,军事发烧友张载没了,而哲学家张载横空出世了。
就象张载还是军事发烧友时,就是个真正的身体力行的发烧友一样,他当哲学家时,也是一个身体力行的哲学家。
他一生追求宇宙人生的真理,不知老之将至。他每天就是读书,思考,每有所得,就把它记下来。夜里睡在床上,还在思考,想到什么,就起来写下。正所谓“终日危坐一室,左右简编,俯而读,仰而思,有得则识之,或中夜起坐,取烛以书,其志道精思,未始须臾息,亦未尝须臾忘也”。
他才华横溢,学识过人,又极为努力,读了无数的书,为的就是寻找宇宙人生的真理,“以命世之宏才,旷古之绝识,参之以博闻强记之学,质之以稽天穷地之思”。
他不求功名,不贪富贵,读书思考之外,就是讲学授徒,就是为了找到真理,传播真理。他希望他的弟子不能仅仅安于做贤人,更要做圣人,因为圣人,是可以做的,只要你肯努力。正所谓“敝衣蔬食,与诸生讲学,每告以知礼成性、变化气质之道,学必如圣人而后已。以为知人而不知天,求为贤人而不求为圣人,此秦、汉以来学者大蔽也”。秦汉以降的学者,只甘于做贤人,不敢做圣人,这是很要命的。
那么,他找到了真理么?他孜孜以求的真理,又有些什么呢?
首先就是“太虚即气”。
周敦颐的宇宙图式,不是太极到阴阳,到五行,到万物么,而张载的,则是太虚到气,到万物。拿掉了阴阳五行,把太极改为太虚,这是很微妙的。
太极是万物的初始,而一个类似于混沌的存在,而太虚,则是什么都没有。太虚代替太极,说明张载的宇宙图式里,宇宙是基于“虚空”的,或者说,基于“无”的。但是真空不空,太虚也并非真的什么都没有,太虚中,蕴育着“气”,或者说,太虚能聚成“气”。“气”是一切物质和精神的基础,它源于太虚,而在相推相荡,聚散升降间化生万物。万物生了,然后又灭了,再回到“气”。“气”聚了又散了,再回到“太虚”,然后“太虚”还会聚成“气”,“气”还会化生万物。
现在你应该能明白这个宇宙图式的过人之处了吧。“太虚”,你可以理解成奇点,那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物质,然后,大爆炸开始了,“气”产生了。你也可以理解为宇宙的真空,“气”在宇宙的真空中产生或消散。“气”就是能量,它可能是场,可能是粒子,可能是波,可能是弦,它是万物的基础,它化生万物,而万物又终将回到“气”。用太虚代替太极,就把宇宙本“无”的那一部分给补上了,而用“气”代替阴阳五行,又更为合情合理,摆脱了古代哲学的阴阳家意味。
有了气,就有了气的种种变化。气的渐变或量变,是化,气的突变或质变,是变,变化万端,皆由气之运动而生。气有阴阳,所以有“一物两体”,任何事物都有两个方面,虚实,聚散,动静,清浊,等等,相伴相随又相争相斗,如果其中一个没有了,另一个也将不复存在,这个事物就会变成别的事物,然后是新的“一物两体”。
天道如此,而人道如何呢?人是由太虚聚成气,而由气所生。所以人的本性里,有太虚之性,也有气质之性。太虚之性是“天地之性”,是“湛一之性”,它能生出仁义礼智。而气质之性,受气的清浊动静的影响,有刚柔缓急。努力改变气质之性,回到太虚湛一之性,是我们修行的目标。
而修行的方法呢?一是穷理,二是尽心。
穷理,是人异于动物的地方,如果不能穷理,人和动物有何区别,“万物皆有理,若不知穷理,如梦过一生”。你读书,你经历,你思考宇宙和人生的真理,你明白了,自然你就改变了。
尽心,则是发挥“心”的作用。“心”是统合性情的,既源于本性,又有知觉万物的能力,但我们常常受制于所见所闻,知觉到的东西少,而且常有偏见。所以,自然的,我们要发挥“心”的作用,我们要用自己的“心”去独立思考,可以用所见所闻为材料,但不能受限于所见所闻。这,才是我们改变气质之性,回到太虚湛一之性的重要方法。如果能做得到,那就不是普通的“心”,而是“大心”,是“为天地立心”。
穷理了,尽心了,然后做什么呢?就该为苍生饱暖,为世间天平而努力了。这就是所谓“民胞物与”,你看天地,那就是我的父母,君主,那是天地的长子,是我的哥哥,而世间的百姓,那都是我的同胞,他们并不是与我不相干的,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少了任何一部分,我都是不完整的。
“民胞物与”,是他的使命和目的,而最能代表他的使命心声的,还是那一段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段话,也不仅是他的心声,也是一代英杰之士的心声,是那个时代的心声。
濂学,或者说,濂溪之学,以太极图解释宇宙万物,关学,或者说,横渠之学,以气统御宇宙万物,那么还有什么样的新的哲学理论呢?
当然有了,那就是邵雍的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