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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定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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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通经致用的年代》 八十七   居丧时光

(2013-08-03 22:58:09)
标签:

年代

卜葬日

野马

堂上

大梦

文化

分类: 讲史(那些逝去的美好)

大敛和落葬之间第一件事情不大不小,就是选择墓地和落葬的日子。说不大,是因为不会惊动很多人,说不小,是因为事情还是很重要,涉及到落葬的时间。

 

有童鞋就说了,不是说三月而葬吗?这位童鞋大约没翻过老黄历吧,有的日子是可以落葬的,有些日子是不可以滴。古代虽然没有老黄历,可人家可以卜筮不是?虽然是说三个月,又何必要完整三个月,只要差不多不就行了?日子选得好,以后子孙幸福,日子选得不好,以后子孙只合做春秋大梦,不比非得准确的三个月好?

 

这事虽是一件事,却象是两件,因为墓地和落葬的日子,选择的是不同的人,不同的方法来选择,分别叫筮择墓地和卜葬日。

 

筮择墓地就是选墓地,就是相中一块墓地,然后用筮法——那时候还没有罗盘,如果不吉利,再换一块墓地,重复这个循环,循环结束条件为卜筮吉利。方法是筮法,就是用筮草筒,用一系列的程序得出卦象。

 

第二步是选日期,流程也差不多,总之是挑个吉利的。方法则是卜法,拿乌龟壳烧呀烧,烧得裂了,根据裂纹看卦象。卜法据说比筮法更灵一点——其实也许是更古一些,不过一来大概乌龟壳后来就比较稀缺嘛,二来,后世的人甚至还有铜钱呢,甚至还用声音,文字或任何跟数字有关的东西呢,比如梅花易。

 

墓地和日期都选好后,就是每天早晚各哭一次——不需要“代哭”,然后还有些朔月奠,荐新奠神马的。当然,既然是居丧,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内容。由于丧服在大敛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穿丧服当然是应该的,但远远不仅于此。

 

为什么远远不仅于此呢?因为别人永远也不知道你心中的伤悲啊,那个对某公的伤悲程度,远超过你大学时第一次失恋的程度,简直是食不甘味啊。所以你毅然地按礼仪在门外搭了个破茅草屋,叫做丧庐。想当年,你失恋的时候,也不过是上错了几趟车,坐错了几趟站,然后也就是喝多酒住到别人的宿舍里醒来才知道。可现在你是一直住在这个丧庐——其实应该叫丧茅草屋——里,说是屋子,可比你当年大学时期出外旅行时见到的路边厕所还破啊,更低矮,而且连砖头都没有。别人都以为你这般作贱自己是为了贪图某公给你留下的四百顷的采邑,以及贵族破落户的身份,可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你是多么的爱某公啊。因为自穿越以来,你从来没有这么被人当人看过,在后世的社会里,你被人呼来喝去,一个政府小职员都对你爱理不理,可在这里,庶人看见你都毕恭毕敬的,某公也对你淳淳善诱,耳提面命,用对一个失忆症患者的全部耐心,一点一滴手把手的帮你“回忆”起了三百种全部礼仪,甚至算学,驾车,射箭,音乐,文字,也都请人用对待一个高龄顽童的耐心,让你达到了上流社会中,中等偏下的水准。而且,正是某公,还给你许了一门亲家,那是真正根正苗红的贵族的女儿啊,放到后世社会里,那就是白富美,那就是女神啊,是你这种人根本无法沾边的,可到了这里,她就是你的影子,你对你千依百顺,家务活从来不让你操心,都是她吩咐下人做好了,她从来不会随便接触外面的男人,不会上网聊天,她只是在家操持家务和女红,然后默默等着你归来,对你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某公,伟大的某公,就是你的再生父母啊,不,他就是你的父母,如果能自由的给他谥号的话,你愿意把仁啊文啊忠啊惠啊德啊这些美谥全部送给他。

 

所以在破茅草屋里住上三个月又算得了什么呢,毕竟住破茅草屋的贵族也是贵族,你的将来一片光明,想在后世你住在地下室的时候,看不见任何希望。

 

所以你不仅住在破茅草屋里,而且拒绝任何其他的装饰,仅仅用张破草席铺在地上睡觉,用土块做枕头。睡觉的时候,连那些斩衰的带子都不解下,和衣而卧,一想起某公对你的恩情,就哭上一阵,哭啊哭啊就睡着了。夜半醒来,想到某公再也不会回到你的身边了,再也不会对你耳提面命,告诉你在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的时候,你又伤心的落泪了。任何与某公无关的话,你都不愿意说,任何与丧事无关的事,你都不愿意提。别人只知道你希望完全按古礼来做,可他们哪里知道你内心的伤痛,心如刀绞啊。

 

饭在你嘴里当然是没有滋味的,“尝着这饭和菜,便好似土和泥,便真是土和泥,也有些土滋味,泥气息”,所以你只喝粥,早上一把米,晚上一把米,连蔬菜水果也不吃。你那千依百顺千娇百媚的娘子当然也想劝你,事事依古礼可以,可希望你也保重身体,一天两把米,怕撑不下来,可你只是不停的叨念着某公,她除了陪你吃苦,还能做什么呢。

 

家里没有收拾,你也不要他们收拾,只是在每个初一要奠祭的时候,由童子带着扫帚进去,打扫一下尘土,垃圾堆在室内的东南角。这就够了,室内太过窗明几净,会让你心生对某公的愧疚。他都走了,你还有心思把家里弄得那般漂亮。

 

白天有时会出行,可那个装饰精美的马车你是不忍心用了,那里有你和某公有记忆,他笑着让你第一次亲自驾车的记忆,你和他一起拜访世交的记忆,你们去郊外游玩的记忆。你吩咐人做了个破车,简直就是最下作的地下工场生产的伪劣车啊,劣质的木头,车箱的顶盖是还没有长成毛的白狗皮,后面和侧面只是些蒲草,连马鞭都是用蒲草的茎做的。车的销钉是木头,马嚼子也是木头的,武器囊也是狗皮的,马的鬃毛也不修剪,就象你不加收拾的一部烂胡子一样,你们放到一起,就是野人野马外加野车。你那千依百顺千娇百媚的娘子,当然还是想让你节哀,可你依的是古礼,她还能说什么呢,只好也做一个一样的车自己坐,除了有个用破麻布就是大功之布做的帷幕,毕竟,她是女眷,不好让外人看见的。

 

这就是你的居丧时光,不长不短的居丧时光,不管怎么说,你虽然睡的是茅草屋,坐的是破狗皮车,吃的是两把米,可某公的灵柩还停在堂上,他还在你的身边。你是多么的不想让某公离开你啊,那天卜葬日的时候,你是多么的希望一个也不吉利,能让日期一再推迟啊,那个工匠送椁来的时候,你是多么的不甘啊,因为有一天,灵柩就要放到这个椁里啊。直到最后一次夕哭之后,你才不甘心地意识到,殡后居丧时光结束并,既夕礼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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