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溪古村落赏读之游垫（中国历史文化名村，进士村）——纵横都在不曾褪色的旷野静穆

游垫属合市镇，636乡道边，离县城6公里。

容颜如花魇，在晨梦褪色，

音笑如断弦，在旷野沉默。

茫然中伫立，静穆中环顾，

不必表达你的孤独。

游垫是金溪著名的明代古村。游垫也是荒村，胡家的人，搬到老村后面开辟新基，已经不住在那一片旧家园里了。2018年底，游垫被评为中国历史文化名村。

 最早，我对于金溪村落是夏秋的记忆，2012年我两次走进金溪分别是夏天和秋天——冬天，山东的陈总邀请我和他们来年春天同访金溪，于是——就在次年春天，我们第一次走进游垫，也是第一次春天对金溪的造访。

 这个村子，没有惊心动魄的空间变化。但是，它有一横五纵的格局，舒缓沉静的叙事。道路一边是结实的建筑，一边是春天的池塘。说实话，当时最打动我，不是这一侧的荒宅与废墟，竟是这一侧春天盎然的野草，红白两色的野蔷薇交织，像调皮女孩的花环，也像一张巧手织的纱网，守护池塘的篱笆——直到后来多次走进它，慢慢阅读它。

我们如何走进这座村子？这是一个问题，因为金溪的古村一般有外门和内门的层次，游垫的外门在哪里？似乎应该在西端，可惜已经不存了，我们仍然从西端入村，看见古村坐北朝南，半村半塘，一横五纵，这也几乎是金溪古村落通行的格局，不同在于池塘是否被包在村墙之内，在于池塘与村落建筑的比例。

游垫的村落建筑坐落在北部，南部是横向串联的池塘，二者东西界限大致相当，一半建筑，一半池塘，格局分明。也可以说村落的精彩，就在它面向池塘展开的界面，已经展现在我们面前——一条横路串联东西排列的建筑，五个巷口导入五条南北向的小巷，官厅、祠堂、牌坊、座座门坊——“进士第”、“侍郎坊”、“尚书府”、“方伯第”、“大夫第”、“胡氏宗祠”、“节孝坊”，自西向东，从明代走向清代的七个标识性的洞口，使得我们面对它的时候，没有高远和渺茫的感觉。

方伯巷。





侍郎坊。




大夫第。

它营造了尺度，说是半村半塘，其实池塘之间有堤岸相隔，共是七口——池塘的进深平均是40米左右，超过不到40米的珊珂，但明显可以感觉，这里平视的角度，加之对面相对没有那么封闭，使人望之没有空荡和疏远感。串联的池塘，伴随村落的外立面，自西向东，长度达到了160米，四百年前的池塘和建筑，没有断裂，没有其他介入，围成一座空旷的园子，并且将那一个完整的故事，随着你的挪步，画卷般缓缓展开。

它营造了界面——不用刻意寻找，它就那样并列在那里。这个界面，走到池塘对面就能看见，随步移动，感受轮廓——外来的人，不是从那边走进来，如今的游垫，村墙已经拆除，总的村门也不知设在何方？我们如何恢复老村的空间序列，是一个问题。但是池塘外面竟然隐藏着另一个小村“全家”，从那里走向游垫——荒草——小径——古井——池塘——牌坊——逐一移近，慢慢清晰，——这里面的建筑基本上是“平屋顶”（四水归堂，屋顶内坡的印斗式建筑），平直的轮廓从天空那边划开，凹凹凸凸的对面，仿佛那个刚刚离开的老人——它是一个被徐徐展开的古堡，一个辉煌时代的剪影，一个退休老人安静的世界它营造了气场——封闭的、森然的空间格局的加上隆重的纪念氛围，不只因为这几幢旧建筑，更因为静穆的古宅背后精彩的人物和厚重的历史——游垫村子规模不大，村中名人也不少，小小的古村落文风鼎盛，历史上共出过44名监生、72名庠生、23名贡生、8位举人和2位进士——不过，这其中，人们最推崇的显然是明代名宦胡桂芳，“一横五纵只为述说一个人的荣华”，竟至于整座小村仿佛是胡桂芳一个人的庄园。而且这个人的令人称道，不仅仅因为他曾经为官显赫，还因为他退休后隐居故里长达18年，不问世事，不如县城，不进公门，颐养天年，所以村庄又仿佛一座胡桂芳隐居的庄园——在我想像中，它是《儒林外史》中的娄府？然而似乎超过娄府，在于它是一整座远离都市的村庄，不似藏身闹市街巷中的一座（片）府邸。。（金溪的朋友帮我指出来，有记载说胡桂芳晚年于“城东馆治小园”，即隐居在县城，这一点和村中传说，他晚年不入县城的说法有别，究竟何者为实，存疑。而且，营造总宪第时，其祖父和父亲均已去世，这样说来，村庄的建设一开始就是纪念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它营造的街巷，说起来严整，相比起来就有些单调——和珊珂比起来，珊珂有些神秘，游垫比较直白——一个是道家之隐，一个是儒家之隐，是不是这样呢？

它那些屹立的明代建筑节点，使人望而生敬——“总宪第”是胡桂芳为其祖父胡国华、父亲胡鉴而造。大门罩以红砂石牌坊，门额石刻“总宪第”三个大字，前后有数行竖款，清晰镌刻着“广东按察司按察使胡桂芳万历三十年岁次壬寅孟春吉日”字样，这有明确纪年的明代建筑弥足珍贵——大门内部三进房屋保存尚好，但屋后花园早已破败不堪。

村巷。

村巷。

总宪第。



大夫第。



官厅。

村落西头进士第巷口西侧还坐落着一座“摆脚官厅”，厅堂中两根大柱上面为特殊的“凤尾挑”，一柱挑起三根大梁，实为木构建筑中罕见的挑斡实例——证明它是明代仿官式建筑无疑。但它的主人是谁？除了胡桂芳，游垫胡氏族谱记载，崇祯年间还出过一位进士胡从龙，是不是他？无从考证。

村落东头分别坐落清代乾隆四十二年（1777）重修的“胡氏祠堂”与嘉庆二十四年（1819）奉旨而建的“节孝坊”，都是雕刻精美，精致考究的建筑，和村中明代建筑共分精彩。

胡桂芳与汤显祖是同时代的人物，私交甚笃，结为姻亲，汤之次女嫁胡桂芳第五子胡兆宪。每遇胡桂芳有升迁，汤显祖均有贺诗相赠。据记载，胡兆宪崇祯十四年曾出任广西知县，后升刑科给事中，明末动乱便隐居在家。但此时汤显祖、胡桂芳均已去世有年了——又是一个隐居在家的故事——我在想，戏曲大师汤显祖来过游垫没有？还真不好说。但是，金溪的村落，是多少儒士心中永远的家——遍地此般模式化、小尺度、儒士气场强烈的文化庄园。

我被这里的静穆感动，静穆令人敬畏，也令人遐想——那个曾被村墙完整围合的池塘边，胡兆宪携夫人月下游空园的浪漫情景——如今，人去村空，故园只剩下如月亮背面一样的寂寞与荒凉。

秋去冬来，晴好的冬日，我们走进这座村子，它那面朝西南的界面，泛着金子一样的光泽——我每次喜欢在它的对面停留一会，回味一下明代的遗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