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
(2018-04-19 01:25:51)
我不知道别人的年假是怎么过的,反正我的年假有点像天上掉馅饼,心里充满窃喜。
以前有过一次年假,是儿子高考结束,总要领人家出去放松一下,就去了奶奶家。那个年假过得心里特别不踏实,一想到大家都在家里忙着干活,我出来玩,心下就有很多不安,难免诚惶诚恐。
以前,总觉得休年假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平时休个五一十一的,都要兴奋得提前做好多策划和畅想,何况是那么长的年假。你想想,别人都在上班,大江南北祖国大地上好像就我一个人放假,我像一个隐形人似的到处闲逛,悠哉游哉,那种感觉,太像做梦了。
所以,我一直觉得休年假这事,离我太遥远,想都不敢想。
如今,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地休个踏实的年假了。我算计着,15天,这么长!我可舍不得一下子把它都过完,我得抻悠着休。就像小时候把一块糖分成几小块,一点点地吃,充分延长这种幸福感。
我决定把年假分成3份,第一份是5天。加上前后的两个周末,就是9天。
我当然要把我这正巴经的第一次年假和重要的人一起过,那就是我妈了。我提前打好招呼,很阔气地样子,告诉我妈:你这次不用担心我在你那呆不了几天了,我就好好陪陪你,陪到你直膈应我,恨不得把我打跑为止。
以前,我妈总说,你那么老远地来一次,每次都像掏一把火似的,日夜兼程,累得半死。来了就睡觉,刚缓过来一点,又往回赶。
这次,我可以好好陪陪老妈了,挽着她的胳膊漫步在花丛里,大海边……领她吃顿好吃的,和这么丰富的假期相配套的,就得有个大吃大喝的财主样儿,我是这么幻想的。
今年春节的时候去看老妈,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厨房的好多地方一摸,都油乎乎的。我心里一沉,老妈多爱干净呀,这是咋回事呀?老妈忙着解释,我还没来得及擦呢。我知道,其实,她是干不动了。于是,我就撸胳膊挽袖子地擦呀,整个春节差不多都是在劳动中渡过的。
这次会怎么样呢?我到厨房转了一圈,我妈笑眯眯地看着我,那意思是说,这回怎么样?干净吧!看你能挑出啥毛病?
我像领导视察工作一样,到处都看了一遍,显然人家老太太这回是有充分准备的,里里外外犄角旮旯都收拾的干干净净透透亮亮。让我这回没有用武之地?
那我就得避实就虚了,卫生没有问题,可东西放得不规整呀,储物间里放了好多纸口袋纸盒子,粮食都放到窗子底下……于是我在网上订了好几个不锈钢的贮物架。
没两天,几个大包就邮到了。我妈都看傻了,就是啥呀,庞然大物的。我指挥我妈和我姨这两个快80岁的老太太给我打下手,三下五除二地把包裹拆了,把所有的零件清点好,我指挥到哪,她俩就打到哪,我们仨,热火朝天地忙活了一下午,把3个亮晶晶的不锈钢贮物架活生生地给支起来了。一个放到贮物间,一个放粮食,一个放到厨房。哎呀,这回一看,这利索的,完全不一样了,到处都是井井有条的样子。再看我妈,原来挑衅我的小眼神,立马现出了无法掩饰的佩服。我心里这个美呀。两老太太显然让我指使的累够呛,不过她俩看起来很快活,劳动使人快乐。她俩还一个劲忽悠我:哎呀,你还会干这活呢!哎呀,你干活还挺有门道呀!
干完了,我领着她俩挨个屋巡视了一遍,让她俩切身感受一下我一出手的不同反响。我感慨,妈你说,这要是在以前,找人给打个铁架子,得切割吧,得焊吧,得费多少事,得搭多大的人情。你看现在多好,全是标准件,你在网上告诉人家尺寸,人家两天就邮到了,一下午就全利索了。我妈感慨,现在这个世界我们都看不懂了,这就跟你们小时候搭玩具似的哈。哎,你儿子小时候要是有这玩意,让他安装,那得多锻炼他的动手能力呀!是呀是呀,它也没个图纸,完全是咱们自己琢磨出来的咋安装哈。我心里升起了油然的自豪感。
我要做的另一个工作,是帮我妈扔东西,她拦着我也得扔,一边扔一边给她苦口婆心地讲道理。好说歹说算是做通了工作,最后卡到一台缝纫机上了,我要扔,她偏不让:“这是我从哈尔滨搬过来的。”“这么多年,你用过一次吗?你以后还会用它吗?”“你知道啥,这台缝纫机当年七几年买的,花了140元,差不多是我3个月的工资!那在当时是几大件呢!”“你就说它现在有没有用了吧?”“你不能没良心,你们小时候的衣服我都是用它做的。”“现在都是电脑缝纫机了,没人用它了。”我姨帮腔:“咱不说明朝的家具,就说清朝那些老家具,有的也没啥用了,可现在都成老古董了,价值连城呢。”我说:咱们几个谁都等不到它变成古董那一天了,咱就别做那梦了哈。
虽然我也有些不舍,但我还是下狠心把它给扔了。要是都这么磨叽下去,啥也别想扔了。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推到垃圾筒边,没几分钟,我出来一看,没了。我心里一阵窃喜,把它捡走的人一定也是个上了岁数的人,那个年代的人知道它的价值,那就让它在新主人的家里继续发挥余热吧。
我想请我妈和我姨吃一顿她们平时不舍得吃的大餐,她俩嗤之以鼻:“谁稀得吃呀!不去!坚决不去!”她俩说:“以前吃啥都香,现在不知道咋的,吃不出香来了。再说,啥也没有家里的饭好吃。”我想她俩说的是真心话,以前我领她俩出去吃点啥新鲜的,她俩还挺好奇挺兴奋,现在,没有了。我知道,是味蕾退化了。美食的享受离她们越来越远了。
以前我妈可愿意和我出去散步了,她满脸的自豪,对从身边经过的每一个邻居大声说:“我女儿从哈尔滨来看我了。”这次,我叫她出去走走,她很勉强,走的也很慢。原来,她的腿有些不舒服。
这是一个透明的海边城市,干净清爽的有些不真实。蓝得眩目的天、绿色的海水拍出雪白的浪花、金黄色的沙摊,红色的塑胶甬道,路两边的花像一团团紫色的雾,在你身边弥漫着……走在这样的街上,我觉得自己轻盈的像一只随时会弹起来的气球。久吸雾霾的我,像偏得一样心怀感恩,大口地吸气和呼气。我们真的所求不多,只要能有清爽的空气,让目光所及能有一点可看的风景,心里有一点小愉快,就足矣了。
可我妈,不会像以前那样走起路来腾腾腾,她很小心。因为腿不舒服,走在鲜花扑面的路上,她也更多的关注着脚下而不是头顶的花。
夜色中,她坐在长椅上,看我在弹性十足的甬道上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