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我又遇见了慧。一晃，我们也有五六年没见了。她的变化不大，只是头发中有了很多抢眼的白发，依旧像以前见她时那样，头发没有任何修饰，只是简单地一束。

我对她，有很亲切的感觉，只是我从没表露过，她也不知道。一是因为她是北大毕业的，没办法，我这辈子见了北大毕业的，就有说不出的好感，谁让我当年没考上呢。据说，她当年还是当地的高考状元呢。这都是别人告诉我的，她自己从来没说过。

第二个原因是，她告诉过我，她从来不会买衣服，她所有的衣服都是一个身材和她相似的同事给她买的，人家买啥也给她代一件。还有不会买衣服的女人，简直浪费身为女人的资源，我很惊讶。

这次，我又问她，你还让别人帮你买衣服呢？她说，是呀。不过她发现，她去买衣服时，只能跟一个人去，如果两个人一起陪她去，这两个人就经常会为买哪一件吵起来，为了让她们不吵，她经常会买两件，况且她俩吵的她头痛，远不如和一个人去，说买哪件就买哪件来的省事。她说，去年夏天，她的同事帮她买了条特别舒服的裤子，她于是就一下买了4条同款的裤子，只不过是不同的颜色。她的同事告诉她，这件衣服配这条裤子，她就永远把这两件衣服挂在一起，永远这样搭配。她说这些，好像是她穿衣服的秘籍一样。

我们又聊起房子，我说，你这些年，在北京不干别的，多买两套房子就够了。她平淡地说：她赶上了单位最后一批福利分房，后来总有人劝她再买一套，当时也不是买不起，毕竟北京那时的房价不高，可她一直没买，倒也不后悔：“多赚那几百万对我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影响。我现在的收入，想吃什么也吃得到，想穿什么也没问题。如果多几套房子，你就要考虑是租出去呀，还是再倒手呀，想一想，都烦。”她说的很淡然，我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就职于国家大部委，福利和机会多的是，可她却一直平平淡淡的。她的冲淡是真的，不是装的。

她说，过两天天气暖和了，她就不用穿袜子了，她在夏天是绝对不穿袜子的，因为麻烦。她的生活原则就是简单就好。生活中不要任何多余的东西，她从来没戴过项链耳环戒指这类让她觉得麻烦而没用的东西。

她离婚了，一个人带孩子。最苦的时候是儿子上中学，她要每天早早起来给儿子准备早饭和午饭，晚饭她一般在单位食堂买点现成的。为了给儿子准备每天的这两餐，她一般要从前一天的晚上开始准备，那段日子是她在过日子上花心思最多的几年。好在儿子后来留学去了，现在大学毕业，顺利取得在当地的工作签证。也就是说，在很多一段时间里，她不用再为做饭发愁了。

她说，我小时候是书虫，看起书来什么都忘了，可我还有两个弟弟，我妈要我照顾他俩吃饭写作业，管着他俩不让他俩出去玩，我经常在看书看得最投入最痴迷的时候被我妈吼，当时我就恨恨地想，只要不打扰我看书，多难吃的饭我都能吃，只要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要就好，只要不打扰我看书，一切都可以简化。

这可能就是她今天性格的成因吧。我想，在有的人看来，她的这种生活和性格可能是有缺陷的，但我好像特别能理解她。一个对物质生活没有过分要求的人，一个真正冲淡的人。这样的人和我们周围那些汲汲于物欲，为了物欲的满足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是多么大的反差呀。

这个在别人眼里可能是有缺陷的人，却让我格外感觉亲切。这个看起来生活上很弱智的女人，却是桥牌高手。显然她更热衷于精神生活和智力活动。

周国平说过：一个精神素质高的人，有两个特点。一方面，很少的物质就能让他满足了，因为他的需求不多，物质生活过得去就行了。另一方面，再多的物质也不能让他满足，他过上奢华的生活就心满意足了？不是的。物质满足不了他。精神上的需要，才是他最重要的需要。在很大程度上，物质生活的简朴本身就是一种精神上的要求，因为奢华的物质生活是很牵扯人的精力的。复杂是一种限制，简单才能自由。

我另一个不会买衣服的女友是蔡。我曾经领她去买了一堆衣服，也没见她穿过。她每个季节一般只穿一套衣服，单调的不得了，因为她在衣服上没有追求。我试图和她交流下穿衣服的体会，没用。其实，我对此也极不在行，经常瞎穿胡穿。但好歹瞎穿了这么多年，也有些教训不是。咋也比她强点。

我最好的朋友晓郁也极不会穿衣服，经常把自己打扮成大妈样。我去海南看她，只见她一个大短裤，一双塑料凉鞋，劈哩叭啦地就来了，没有一点女人味。她告诉我说，你知道来海南最大的好处是啥？一年四季两件T恤就够了，太省事了。

我发现会不会穿衣服和会不会谈恋爱一样，是天生的，要是会，早就会了，要是不会，这辈子也不会。

一个在穿衣服上没有追求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呢？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绝不虚荣。性格中没有任何虚饰和讨巧，活的极其本质。还有一点就是，她们无一例外，对金钱和物质都很超脱，没有过分的要求。

我身边有的女人，对物质的东西，有无法抗拒的瘾，见到漂亮的包包、丝巾、鞋，或某类美食，经常馋的走不动道儿，欲罢不能。我知道，这就是她的死穴，或软肋。这种情况我以前也有过，魂牵梦绕地惦记过一个东西，后来，这种情况越来越少了。不知道是我老了，还是我超脱了。

女人对服装的追求的背后是什么？当然是希望自己漂亮出众，惹人关注。是想悦己，还是想悦人，不知道。我一矫情女友，想当年，让我陪她去买一件大衣，我陪她跑了南岗道里的大部分商场，那时候，为买一件衣服能跑遍哈尔滨哈。把我跑烦了，问她，你到底要啥样的呀，她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明白。后来她对卖衣服的说，我就是想要一件大衣，穿上后呢，能让我看起来很端庄，很有档次的样子。天哪，我当时就想，一件大衣能有这样的功效吗？女人在服装上的重重心机呀，深的像海一样。原来我还纳闷，那些名著中怎么那么不厌其烦地描写贵族小姐太太们的服装呢，花边呀蕾丝呀，看得我蒙头转向的。后来，我想，这些衣服鞋的描写是当时时代特色和人物性格的一部分吧。

有人说，衣服是女人的第二层皮肤。反正，我从一个女人的装束上，发现了女人性格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