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和小金喝茶，聊到我以前生意的那次大挫折，他说：“我听W说，你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你太相信别人，太与人为善。” W曾很认真地跟我说过这句话，当然说这句话有一个背景，就是我们现在在一个新的团体，我们是新人，与老的团队磨合还不太好，与旧的文化还不太融合，甚至还有人告诉我所谓“马家军”的说法。W的意思很明确，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像我这样一味抱着理想不放的人，似乎太幼稚，没有生存能力。

    前天W跟我说的时候，我没说话，因为我似乎的确在这方面有问题，加上他又说了一个很强有力的论据，他说：“我想，你在鸿运那件事不就这样，明明项目运作很好，却被别人算计了！”

那件事已经变成生命给我的礼物

    鸿运那件事，我做过很多次反省，现在我的认识是：自作自受。我常跟关心我的人说，就像你要穿过一片林子，林子里有梅花鹿有兔子，当然也有毒蛇狼和虎，它们是自然，无善无恶，很多人顺利地穿过了，你不能因为你被蛇咬了狼咬了，就说这片林子不好，就怨恨社会。

    商业有自己的规律规则，那时我太想做成此事，太执着就会受制于此，这也是很多人容易受骗的原因，太想赚钱往往容易赔钱。太执着就看不到客观现实，情绪会蒙蔽智慧的双眼，太执着的时候智商是零。那时候的我，执着得近乎狂热，对平时显而易见的风险视而不见，甚至常常自欺，常常美化狼蛇，似乎它们变成了梅花鹿。

    但这并不是它们的错，它们本是狼蛇，并没因我而改变，我看到的只是我的投射，而不是它们的本然。何况，它们之所以为狼蛇有其客观原因。前面说到的“美化”其实也不客观，狼蛇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无善无恶，并不存在梅花鹿就比狼蛇美丽的道理。商人的本性导致商业规则的出现，而我无视这一点，在丛林里自然会受伤，这也是自然。就像两军对垒，你非要拿着一本佛经去，自然不是战争的游戏规则，受伤甚至死亡是自然的，你得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怨不得敌军。再比如足球，抢球是基本，如果你非要在足球场上谦谦君子，礼让三先，这足球还有什么味道？

    根本上说，商业与战争、足球并没什么不同，都只是人生的游戏，人生也只不过一场游戏一场梦，这并不是悲观，而是客观。兵者诡道也，你不能说你算计别人是机智，别人算计你就是阴谋卑鄙。当然，我希望大家都遵守商业规则都诚信，但我能管的是自己，别人凭什么要听我的？我不接受这个基本事实，是拿自己的头撞事实这堵墙，是不透彻。

    战争的双方互相抹黑对方，妖魔化对方，根本上说是无明。

    但是战争的游戏规则并非只有尔虞我诈，你可以无攻，道德经里有很精彩的论述，内心无敌者无敌。商业其实也是一个游戏，执着于钱者得不到钱，对方如何不必太在意，你得过自己这关。商业里的道法术，尔虞我诈是术，规则是法，心是道。

    还有一个层面，就是我自己性格层面。通过多次内观，我看到我的内心把钱和罪恶挂上了钩，这可能有家族基因的因素，也有我幼年处于文革时代的因素，那时候钱是罪恶的代名词。而意识层面，现代人眼里，钱是一个人成功的标志之一。所以，我的意识层面疯狂地追逐钱，而潜意识又在道德层面有罪恶感，这就产生了严重的分裂。最终，我的潜意识利用了对方的贪财心理，把对方变成了那个忘恩负义的蛇，而把自己变成了那个倒霉而高尚的农夫。需要说明的是这是在潜意识层面，而我的意识并不自知。从这个角度说，这次的挫折是我的潜意识导致的，也可以说境由心造。换句话说，同样这个项目，同样这个鸿运的老人，别人或许就能做成做好。这似乎就是老子说的：善之为善斯不善矣。我要成为善人，就必须寻找恶人或者把对方变成恶人，这是我的心在寻找。

    这件事，使我看见了自然看见了自己，这不能不说是生命给我的礼物。

再说农夫与蛇

    想起我曾写过的一篇博文《我的农夫与蛇的故事》，那时我似乎还不完全透彻，只是看清了自己的心理，不再怨天尤人，但还没有并没看到客观自然的本来面貌。

    我喝杯茶，跟小金说：“寓言的魅力在透彻通达人性。农夫与蛇的寓言2000余年流传不衰，人世间不断上演不绝如缕，绝不仅仅是一个善人受伤一个恶人恩将仇报的道理所能涵盖。冬天是自然，蛇冬眠是自然，农夫把冻僵的蛇捂在怀里，客观上看来是救蛇。仔细分析，农夫可怜的是蛇吗？在他内心里可怜的是那个受伤受冻的自己。农夫不知道蛇会咬人吗？这不是幼稚就是愚蠢，但此时的农夫既不幼稚也不愚蠢，而是看不到，他看不到这个基本的事实是因为他太执着他不愿看到，他只看到自己的投射而看不到蛇的本然。

    “从蛇的角度来说，冬眠的蛇突然苏醒，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它居然在一个人的怀里，它的本能是什么？保护自己，也就是咬人。也可以这样理解，冬眠的蛇突然苏醒，看到的是食物---人。还可以这样理解，冬眠的蛇突然苏醒，看到很容易攻击的对象---一个弱者。这对蛇来说，是自然是本能。”

 对立与融合

   小金诧异地看着我说：“你的故事我了解不深，但对农夫与蛇这样解，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书上说的都是一个善者的悲剧和恩将仇报的故事，告诉我们要对敌人残酷无情。”

    “我们的教育只给一个所谓的正确答案，但世事远比我们的教育要深刻，人性远比我们的教育要深刻，这需要我们的智慧才能参透。我们的世界并非二元对立非黑即白的，而是混沌的不断转化的。我们看到物竞天然适者生存的残酷，往往看不到自然的和谐。敌与友善与恶均是相对而言，也在不断转化中。同时，你的投射也在起作用，你把对方放在你的对立面，对方也很容易成为你的对立面。你需要看清自己，不管对方如何，不管老天如何，我自然。”

    小金又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受到老员工的排斥怎么办？”

    我说：“我想是这样，在我们进来前，他们是平静的，我们进来打破了这个平静，使他们感到了威胁，可能会有一些对立情绪。如果我们采取对立的态度，或至少是戒备，那么这种敌意会在两派之间蔓延增长升级，这可能是人类争斗不息的原因吧。我觉得智慧的心是无敌的，不是没对手，而是不树敌。我们带着坦诚和善意来，这种坦诚和善意会融化内心的敌意和对抗。把注意力放在事情上，放在共同的目标上，争取伙伴总是比争取敌人好吧。何况这也没有什么危险。”

那农夫与蛇呢？

    晚了，小金要走了，走到门口，小金又扭过头很纠结地说：“那农夫与蛇呢，他们怎么办？”

    我笑了，说：“农夫与蛇并非天敌，蛇虽然会咬人却也吃老鼠也松土，也可以成为农夫的帮手。农夫可以让蛇继续它的冬眠它的美梦，如果实在不忍心，也可以把它送到一个温暖的地方然后自己离开。只是他在无法与蛇交流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在蛇苏醒前，还是保持安全距离比较好。当然，也有人是训蛇高手，这时蛇是他的朋友。就像我的鸿运事件，与对方这位老人，也有与他在生意上合作成功的人嘛，那人也许是“训蛇高手”，也许在这位老人的心中，我还只是“食物”。还有一种可能，我以前总听这位老人抱怨，大致意思就是他是农夫，社会就像蛇，他总是受伤。我现在想来，他不象讲假话的样子。也许，在我这儿，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愚蠢的农夫，他终于过了一把蛇的瘾。又或许，他从农夫变成蛇已经很久了，他有自己的往事和自己的内心逻辑。

    “当然，我如果心静看得清自己，在自己还不是“训蛇高手”之前，还是离蛇远点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