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青豆

（二十八）

王文跃

    小张警官推门进屋，他真的给石柱淘选来一把夜壶，石柱憨憨的一笑，青豆则抄起夜壶往石柱被窝里一塞，说：“这样我就可以多趸点菜，晚回来些。”

   “青豆，这座城市每到秋凉，市民都有囤积大葱白菜的习惯，我刚才在大街上就发现有人拎着成捆的大葱，你能不能试一试？”小张警官斜靠在铺盖上，一边唰啦啦翻着一本新买的杂志，一边对青豆说。

    石柱听后，立即对青豆说：“可以试一试，现在卖大葱不仅销量大，而且伤耗小，但你在趸大葱时一定要破捆看个仔细，怕里面裹着土。”

    青豆极其兴奋，嘟嘟囔囔地算着：“一块钱可以趸五斤大葱，我有九十元钱，也就是说可以趸四百五十斤……”

   “你有都少钱？”小张警官一激灵，瞪起眼睛问青豆。

   “九十一元两角，怎样，够多吧！”青豆一脸自豪。

   “我的妈啊！”小张警官惊愕地喊出声。“青豆哥哥，你没骗我吧，你怀揣着八十元钱就做开了买卖？这不叫空手套白狼吗！”

   “足够了，早晨趸菜还有剩余。”青豆不以为然地说。

    石柱的眼睛又复杂起来，他把收音机的音量调小，十分专注地听青豆的分解。

   “我眼下只是小本经营，贵在积累经验，你看，就是血本未归，顶多八十几元钱……”青豆说的十分轻松。

   “不行，不行！”小张警官边把头摇，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放在床铺上，示意青豆来拿。

    青豆连忙拒绝，小张警官有些不高兴，说：“算我入股行不行？”

    石柱见状打着圆场说：“傻豆子，穷家富路，拿着，还不感谢张警官的好意。”

    青豆听姐夫口出此言，万分高兴。他拿起小张警官给的钱认真地数起来。

   “别数了，一百零五块，我买完书后才点的，这钱我不说不要，等你手头确实富裕了——再还我。”小张警官的豪爽让石柱格外激动。

    午饭过后，没等青豆收拾利索，小张警官就撵着青豆去做买卖，青豆瞅瞅姐夫，石柱用手指指夜壶，大家会意地笑了，青豆爽爽飒飒地带着笑容走出门。

    果真如同小张警官所述，这里的市民大捆大捆地买大葱，特别是居住平房的市民，他们不挑不捡只要过秤就把成捆的大葱抱回家。没等太阳完全落山，青豆就把五六百斤大葱耍剌完。青豆心里痛快，一种少有的成就感激荡着他，赶快找一个僻静之处，把塞满衣袋带褶成球的钱数一数，分分角角加在一起，青豆笑的跳了起来——赚了二十五元四角，呀，顶自己拉四五天的砖坯子，嗷——不对！青豆开始在心里盘算，这一平板车大葱是五斤半上货，四斤开秤，应该赚三十一、二元，莫非走付了？不会，记得清楚，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嗷！青豆一拍脑门，大秤约小秤吊，每份买卖都多出斤八两，怎能敷上账。青豆不悔，他又想起老吕大叔的话，做买卖，要把钱赚在明处，万万不能缺斤少两。

    走出居民区，拐上大街，一股饭香弥漫天空。香味诱惑了青豆的饥肠，他闻着饭香味在马路的十字交叉口的一旁寻得一个小吃摊，打烧饼的是一个四十上下的结实爷们，见青豆到来，一边忙着手中的面团一边吆喝：“酥油烧饼裹驴肉，混沌汤、小米粥 ，羊杂汤。”可能是饭食还早，小吃摊十分清静，这正合青豆心思，他刚要在一个长条矮桌子旁坐下，早有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走上前来，麻利地用手中的抹布将桌子擦了个遍，并甜甜地问一声：“大哥，想吃点什么？”青豆身居外地，第一次被称呼大哥，他兴奋地抬起头，一下子怔住了，眼前的姑娘分明是姐姐的青春时代：乌黑的马尾辫，黑脆、端正的脸庞，明亮的眸子——青豆感到无比的眼熟，无比的亲近，也许是被青豆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羞涩，姑娘不等青豆吱声就绯红着脸转过身。青豆意识到自己的放肆，便慌张地低下头，轻声细语地说道：“来、来两个烧饼，不加驴肉。”

    姑娘立时用一块粗黑纸托来两个烧饼，“不喝点什么吗？”放下烧饼，姑娘轻轻地问一声。

    青豆一边抓起一个烧饼往嘴里填，一边摇摇头。可能是青豆的吃相太夸张，姑娘扑哧笑了，转身回到烤炉旁。青豆不好意思地擦擦嘴，抬眼望着姑娘的背影——这就是记忆中的姐姐，青豆看着眼前，想着过去，泪水禁不住在眼眶里打开了转转。

    客人越聚越多，姑娘忙绿起来，轻快的脚步如同飞燕，连擦带洗，盛碗送汤，一切做得有条不紊。青豆吃完两个烧饼感觉肚子还空半截，但他再也舍不得吃下去，他认为自己吃烧饼已经算得上奢侈，家乡的父母恐怕还没有品尝过这样的滋味。回味着烧饼的余香，青豆想到了姐夫，于是趁这姑娘在身旁经过，青豆仰起头说：“再来三个烧饼——夹驴肉”并试探地问：“有热水吗？”

    姑娘很快送来了三个驴肉烧饼和一碗热水，青豆捧起热水，连吹了几口凉气，便稀稀溜溜喝下去，趁着烧饼还冒着热气，他连忙包裹，但饼热纸薄，非但包裹不成，反倒把夹在烧饼里的驴肉撒了一桌子，青豆赶忙用手捏起来放在嘴里，姑娘见状，偷偷一笑，转身捏了两张粗纸来到青豆跟前，弯下腰，三折两叠，把三个烧饼包个严实，送到青豆手里。青豆呲牙一笑，把烧饼揣进怀里，清了帐，登车上路。

   太阳完全躲到了山的那一边，公路两旁的路灯闪耀起来。橘黄色的灯光倾泻在弯曲起伏的公路上，恰似一条蜿蜒的长龙，加上街道两旁商铺客店的点点霓虹，远处高楼的灯火辉煌，整座城市流光溢彩，青豆被柔和的夜色包围了，陶醉了，他想趁着灯光遥望家乡，他渴望家乡的夜色也如此美好。

                      注：耍剌，方言，本指四处兜售，也有时解做玩嘴皮子。

                          淘选，方言，四处买，意在不好买。

                                                                         （未完待续）